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桫椤海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素素

文|素素在南方的绿色里,最生动的是竹,最古老的是桫椤。竹是植物,桫椤也是植物。竹密了,可以成竹海,桫椤多了,可以成桫椤海。十多年前,有过一次大洋洲之行,那里的高乔和矮灌,当然是可

文|素素

在南方的绿色里,最生动的是竹,最古老的是桫椤。竹是植物,桫椤也是植物。竹密了,可以成竹海,桫椤多了,可以成桫椤海。十多年前,有过一次大洋洲之行,那里的高乔和矮灌,当然是可以想见的繁茂。尤其是英俊挺拔如古代骑士的桉树,给予我的震撼和美感,直如在北欧大陆看见过的橡树。可是,新西兰并没有过多的向外人夸耀站在路边的桉树,而是把雨林里的桫椤认定为自己的国树,据说与恐龙同时代的物种都灭绝了,只有它存活至今。孤陋如我,只以为桫椤是新西兰独有的宝贝,想不到四川高县也是桫椤的祖庭。

一片丹霞地貌,托起两座红岩山。这是天恩所赐。北红岩山叫胜天,山上有座流米寺,南红岩山叫可久,山上有座半边寺。这是地灵所毓。山因丹霞红岩而出彩,寺因香火鼎盛而有名。自然与人文混血,让高县的山川风物有了不一样气质和重量。

桫椤海,就在北红岩山下的深谷里。入口处,有一座川南特色的农家院;院墙外,有一条由高向低铺砌的石阶小路;路两边,便是传说一般的桫椤。它们或与竹并立,或独自成群,每一个树冠,都如一柄张开的巨伞,直而弧长的叶轴上,对称地排列着羽状的叶片。毛毛细雨中,走在桫椤树下,完全觉不出是在户外,空气却清新如涤。

我与桫椤久违十几年,重逢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就像爱美的女人驻颜有术,我在它们身上看不出岁月年轮,也看不出沧桑悲喜,依旧是含情脉脉,哑然不语,如仪仗般站在石阶两旁,接受一群不速之客的目乱神迷。

那一刻,不知道山谷有多深,石阶有多长,只感觉我在向石炭纪的方向走,向恐龙所在的空间走,向混沌之初的原点走。因为在这片山谷里,竟然有十万多株历历可数的桫椤,面对着它们,就像面对一支从神话时代昂首走过来的巨人和英雄。

在地球史上,桫椤是最早的陆生植物。在爬行动物时代,桫椤也是最繁盛的绿色植物。就是说,在大约两亿年前,桫椤与恐龙分属于不同的物种,却同属于那个时代的两大标志:一个代表植物,一个代表动物。只不过在那次万劫不复的天地大裂变里,肉身的恐龙成了凝然不动的化石,如今只能以骷髅的姿态站在博物馆里,树身的桫椤却绝处逢生,大难不死,依然茎苍叶秀,高大挺拔,以它毋庸置疑的古老性和孑遗性,书写独属于自己的传奇。

走进桫椤海,给了我太空般的遨游感,光年般的速度感。一种强烈的虚无,一种巨大的悲悯,在心里热热地流来流去。石炭纪曾是蕨类植物一统天下的时代,那么多种绿色的蕨科蕨属,都因为古生态环境恶化而与别的植物一起同归于尽,最终变成了化石或焦煤。北红岩山下这片山谷,却在冥冥中听从了天定,给劫后余生的桫椤充当了避难所。如果不是这样,今天的我怎么可能在这里与它们相视而笑?

桫椤是神奇的。百科上说,它的习性是世代交替,由无性繁殖世代,到有性繁殖世代。果真如此,在羽片状叶子的背面,我看到了密布的孢子囊群,我也明白了什么叫生生不息,亿万斯年。

桫椤是挑剔的。百科上说,它需要热带或亚热带的纬度,需要足够的雨量和足够的湿度,需要具有丹霞特质的土壤,也需要特殊地形和高大植物给它半荫半蔽式的遮掩。北红岩山之功,就是不但满足了一切所需,还让它洋溢成海。

桫椤是珍稀的。百科上说,在中国的生态档案上,国家级一类保护植物只有八种,桫椤居首。那么,新西兰把桫椤定义为国树,实在是拉低了它,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自然产名录里,应该尊它为太阳系树神,这才叫名至实归。

桫椤是有福的。四川盆地如天造地设的襁褓,无私地庇佑着它,乳母般滋养着它,即使天塌地陷,海枯石烂,也不曾断过奶。与石炭纪相比,今天的桫椤海,或许是当初的数亿万分之一,小小的一滴水。可是,桫椤毕竟没有绝迹,桫椤海毕竟没有干涸。虽只有十万多株,却也是如瀑如波的生命之涌。有桫椤在这里潮湿如初,让我心生欢喜。

我的欢喜还在于,高县的朋友没有带我们去南北红岩山,也没有去流米寺和半边寺,而是一定要带我们去看桫椤海。或许,他们想的跟我一样,名山名寺,属于人间的香火,桫椤海却是大自然的香火。相比之下,后一种香火要比前一种更长久,也更值得人类去信仰。

原文地址|http://www.bdwenxue.com/sanwen/sanwensuibi/2020-01-03/2610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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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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