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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慢板


来源:遍地文学

文|李慧
茶我观察过一杯明前仙毫。当这些在茶人手里经历了采摘、揉捻、炒制、杀青而重生的叶片,仍以自然生长之姿固定下来的茶芽出现在我手中的时候,我心底涌起浓烈的喜爱。

文|李慧
 

我观察过一杯明前仙毫。当这些在茶人手里经历了采摘、揉捻、炒制、杀青而重生的叶片,仍以自然生长之姿固定下来的茶芽出现在我手中的时候,我心底涌起浓烈的喜爱。在一注70°开水的催生下,这原本碧绿诱人的芽叶就集体在杯顶张望,它们紧紧地挤在一起,惊疑不定的彼此取暖,肥厚短绿的芽则像一个个浸在水中的胖孩子,自由舒展。一两分钟的功夫,这些饱吸了水分、更加碧翠的茶芽渐渐松弛下来,一根根不慌不忙的在杯中竖成一片茂盛的茶山。而茶汤却析出茶芽的颜色,随着缓缓地水汽释放着独有的草木气息。

所有的美好,必定经历了等待,哪怕这等待里有着煎熬。正如一杯好茶,急不得的。

麻雀

太阳刚一落山,一群麻雀便尖叫着从树林上空飞过。它们飞过车流不息的水泥路,碎石般落在一棵高大的杨树上。杨树茂密的叶子间便隐没了这一群吵闹不停的生灵,它们并不安生,叽叽喳喳的欢叫着,似久未谋面的好友,交流着彼此一天的见闻,诉说着相思之苦。这样的吵闹惹得附近的麻雀一群一群飞来,这棵树上很快便落满了麻雀,它们飞起落下,飞起落下,欢快的声音落满了叶尖。慢慢地,太阳周围的余光淡了,麻雀们听到指令般集体噤声,似乎这棵树上从没有来过什么生物。

人类给予动物的想象和评判只适合人类自己,麻雀们的欢乐却从未止过。

马蜂

前年初夏,书房外的屋檐下,几十只细腰大肚的蜂子在这里进出忙碌,不几日,一个精致圆巧的巢就建好了,像一只冬日荷塘里失去了莲子的枯莲蓬。到了秋天,蜂子们一只只大限将至一般飞离蜂巢,只留下一个空巢悬在那里。经了一冬的风,显出灰白色。到了去年初夏,还是那些细腰大肚的蜂子,依旧辛苦忙碌,却不曾想在旧巢旁边新筑了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去年那群蜂。新巢渐渐圆润饱满起来。蜂子依旧忙碌的进出。又一个秋天到了,巢里的蜂子越来越少,留在巢里的蜂子也越来越早出早回。

听说胡蜂从不住旧巢,比起成语里的鸠,这些蜂子有志气的多。

吵架

在成都街头看到过川人吵架,几日过去,回想起来仍然忍俊不禁。两个当地人在街头推搡,旁边是一辆没熄火的出租车,从衣着判断,概莫乘客和出租车司机。什么原因争吵已无从知晓,不外乎车资、路线合不合理。两人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口中四川话连绵不断,近了才听清,“你妈妈的X”,类似于国骂中的“你他妈的”。这种ABB式重叠句,多少有些撒娇的意味,像妈妈哄孩子“吃饭饭啦”一般,听起来格外绵长娇气。在两个大男人原本就不太激烈的肢体对抗中,加上如此撒娇温柔的对骂,立时让我想起陕西人的对骂,那种怒目圆睁、挣眉豁眼的气势,透着强烈的对对方祖宗八代的憎恨。尽管双方也才是因为某一件事刚刚认识,对方的祖宗也不曾熟悉。即就是说话,陕西人也很少有小声的,小声说话的,陕西人认为那一定是有阴谋。

川人吵架像说话,陕西人说话像吵架,地域养成性格,可见一斑。

羊肉泡

一到冬天,陕西人最爱的一种食物是牛羊肉泡馍。这种说是面食却带有荤腥的食物在北方寒冷而漫长的冬季,带给人们温暖和惬意。试想,天寒地冻,哈出的气都能冻住,一碗热气腾腾、御寒又美味的牛羊肉泡馍就变得十分必要。据考证,也只有在北纬三十五度的地区牛羊肉泡馍这种食物才存在,这个纬度之外,人们不知牛羊肉泡馍为何物。这种集合了农耕民族的面食和游牧民族的肉食的饮食,完美呈现了汤肉合一、营养搭配。所以,一进入冬季,一街两巷生意最红火的要数牛羊肉泡馍馆。热气烘烘的小馆里,混合着大锅煮沸牛羊肉的腥香,人们(大多是男人)三三两两掀开棉帘子,哈着白气搓着手挤进来,臃肿不堪的身形透着冻透了的焦躁,只有坐在那油腻的、看不清漆色的方桌前,唤一声“服务员,来一碗优质羊肉,汤宽馍烂肥肉多”,这才把冻遗失的魂魄一同安放在条凳上。一碟糖蒜、一碟辣子酱、几丝香菜,趁着热扒拉到口里,直到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方才浑身通泰。饭毕,一碗热乎乎的原汤下肚,原汤化原食,这才算吃结束。

在陕西吃饭,不留神就会吃到文化。

又一个亲见混沌的清晨。有雾。太阳迷糊着在一片雾气中踱出来,远处那一片红顶的屋子便一点一点由暗转明,那红色也被泼了金似的,愈发地红。大团的秋云压住秦岭,远远近近的村庄道路便隐在这一团秋色里,面目模糊,带着些早冬的气息。渭河静止般笼在一片白纱里,一截秦岭还在沉睡。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些,这份早使我欢喜。我在这欢喜里,独坐在书房里,静候城市从夜梦中醒来,安享每天清晨的一盏茶、一炷香,这个早晨就似乎延长了一些。我于是在这浓稠的欢喜里,快乐了一个秋天。

我看到的这一天的光景,已亿万年,我只一粟,而落日依然如昔。死生亦大,也亦虚诞。惜时、惜年,亦惜杯中茶,得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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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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