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法华云

文|江海滨

友人提及相邀同赴法华走一走，也是住持照空法师一度如约的心意，便记在心头。知道法华寺是如皋出色的一隅人文净土，也是长寿之都的胜境所在，一直割舍不下，想去如皋法华看看的念想时时在牵系。

记得多年前订阅《中国书画报》上常见到一位来自如皋毛巾厂的书法家叫张宏元，他一手娟秀时尚的有钢笔特质的毛笔书法让我知道了如皋这个地方。除了长寿，我想我应该重新阅读这有李渔和董小宛的城市。

“如皋”的意思是：到水边的高地。恰恰我的名字也与水有缘，有着在水一方类似如皋的意思。“如皋”之名可追溯到《礼记》的木牍和《左传》的竹简。据《太平寰宇记》载：“县西北五十步有如皋港，港侧有如皋村，县因以为名。”如皋港、如皋村的得名取自《春秋左传》：“昔贾大夫恶，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十三经注疏》：“是皋为泽也，如，往也，为妻御车以往泽也。”西晋潘岳、唐代杜甫、北宋苏轼等曾以此为题材吟诗作赋。

李渔何许人?明末清初文学家、戏剧家、戏剧理论家、美学家。自幼聪颖，素有才子之誉，世称“李十郎”，可以说是个全才，除了文学造诣对美食也颇有研究，著有《笠翁十种曲》《无声戏》《十二楼》《闲情偶寄》《笠翁一家言》等五百多万字。还批阅《三国志》，改定《金瓶梅》，没读过他的文字，感觉愧对这个李十郎，好一个博学，包括词曲、演习、声容、居室、器玩、饮馔、种植、颐养等八部，论及戏曲理论，妆饰打扮、园林建筑、器玩古董、饮食烹调、竹木花卉、养生医疗等诸多方面的问题。李渔性情和蔼，言词谦恭，在政界、商界和文人社交圈内做如鱼得水状。

除了迎春桥由沈鹏题署的李渔纪念馆外，还有充满浪漫色彩的水绘园，位于如皋古城北隅，占地面积约30万平方米， 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为金陵八艳之一董小宛与明末四大才子之一冒辟疆栖隐之处。董小宛可是闻名金陵的名妓，与顾横波、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柳如是、陈圆圆等七人并称为“秦淮八艳”亦为“金陵八艳”。她才情无双，精通诗词女红，琴棋书画，受名士追捧。后与当时著名的抗清志士冒辟疆相恋，只是红颜多薄命，绝美之小宛死于芳华18，有人说是照顾冒辟疆而累死，有人说是因为被掳劫进宫中，被顺治看上，殉节而死。斯人已去，今天除了他们曾栖息过的水绘园外，还有董糖，董糖系董小宛亲制而成，其特色是入口易化，酥松香甜，食之口齿留香，回味久长。如皋其实有不少美食，油炸豆腐有煮的有炸的，炸得金黄香脆。烧饼店较多，如皋蟹黄包“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吃汤”，好吃也很贵。除此之外，因为如皋紧邻长江，河鲜吃起来自然也很方便。可是我痛风，这些对我就没有魅惑力了。

终于有了因缘时空，与友人相约同游法华，热心的恆善木业慧融师兄与另一朋友开了相当宝马奔驰车到如皋站接我，我感到宾至如归般受宠，当然也感知到初识法华的温情真挚。我们一路聊及如皋这个城市，县级市却有地级市甚至二三线城市的品牌影响。可能除了长寿之乡的美誉，也有作为全国最早进入的经济百强县呢!可我意外的是为何社会经济曾经如此繁华临江入海的江北小城却又是长寿之都呢?慧融说，这里的人们心态心境好，我想这也是关键，除了自然环境怡人宜居和水土尤其富含硒矿外，曾经这里有国家国际环保部门派科研人员专门来此就地检测过。如皋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明代，邱皗镇守皋邑，抗倭屡建奇功;冒襄为明末四公子之一，誉满江南。理学先驱、思想家和教育家胡瑗，人称安定先生，位于市中心的广场被命名为安定广场。从古至今，雉水大地涌现了无数英杰，从胡瑗、王观、李渔、冒襄到李昌钰、胡济民、庄小威，如皋人的精神在代代延续……当代名人有中国法学专家韩德培，语言学家魏建功，煤田地质学家韩德馨等8位两院院士、学部委员，世界知名刑事鉴识专家、“神探”李昌钰刑侦科学博物馆，这也是当地很多人也没打过卡的要点。这里入选2018年度全国投资潜力百强县市、全国科技创新百强县市、全国新型城镇化质量百强县市，也位列全国“幸福百县榜”及中国最佳县级城市第9名、国家卫生城市。说起如皋，不得不提的就是“世界长寿之乡”的称号，有句话形容如皋：如皋如歌，长来长寿。百岁老人长寿的秘诀，那就是他们的饮食习惯、饮食食品好。这里远销国外的有香甜可口的萝卜干、味美芳香的白蒲茶干、松酥香甜的董糖，还有肉松、火腿肠，如皋出产的富硒大米富含人体必需的抗老先锋硒元素，营养健康又美味。春秋时期，城郭已现，贾大夫射雉的传奇故事至今还在口口相传，大文豪苏轼曾这样吟诵“向不如皋闲射雉，归来何以得卿卿”，如皋的另一个名字—雉水，早就印刻在了如皋人的心里，喧闹的人潮奔波于如皋的每个清晨和夜幕，时光碾转花开花落。如皋古城在2500多年的漫长岁月里，见证过风起云涌也历经过历史风云!

如皋法华寺位于江苏如皋市经济开发区，距离市区10多公里，是苏北佛教史上享有名望的道场，也是江苏省首批“五星级宗教活动场所”之一。寺院始建于明代，历代高僧参访苏北，常驻锡法华，晨钟暮鼓，香火兴盛。后几经兴废，2002年秋，旅美高僧印海长老回报桑梓，恢复寺院重建。经过几任当家住持的努力，奠定了寺院发展的基石。2011年，现任住持照空法师，借鉴国内外著名寺庙布局特点，对寺院进行了整体规划和续建。重建后的寺庙殿宇建筑面积6100平方米，占地面积13.5亩。主殿大雄宝殿重檐高耸，石栏环护，顶覆金黄琉璃瓦，角悬八角迎风铃，风吹铃响，如奏梵音。殿中释迦牟尼、海岛观音、18尊罗汉像均全身贴金，法相庄严。天王殿、藏经楼、书画院、客堂、祖堂、僧寮等建筑高低错落、主次分明，构成了辉煌壮丽的建筑群。2012年，寺院二期工程扩建。9.9米高的露天观音菩萨圣像和七宝莲池已圆满峻工。观音菩萨圣像端庄圣洁，极具风采。文化长廊、佛学大讲堂、安养院等经典建筑正在陆续兴建。远离了巿区的繁华和喧嚣，法华寺在佛教文化的浓郁氛围下，营造出人间净土的圣境，给人无比的庄严清静之感。

来到久违的法华寺，友人与照空法师热心相迎，人文地气的禅宗心香拂尘清心。

进门就被茗山法师魏碑楷书“法华胜境”所吸引，正门仿佛黄山南大门，蓝色嵌底中国红柱尤为悦目，赵朴初题署“江海五千年智慧弘开酬妙法，淮扬九万里因缘殊胜颂莲华”，特别怡人，弘一以融楷隶魏书联“法海无边当戒十方善信，华封有祝但修三世菩提”亦然可人。牌坊内侧门为妙善法师所题“同登觉岸”横匾，两边依然两幅楹联“瑞凝宝刹喜四境桑麻同霑法雨，香绕灵陂愿万家兰桂共被慈云”“修三界具足利民利国，照五蕴皆空度己度人”，联墨辉映，可惜没留意谁的手笔。接着映入眼帘的“莲界慧津”很清逸，门联“观由缘起延致莘莘佛子，音自禅生踏开步步莲花”，进门照空师傅告诉我说，这边新院是她亲自与四方亲善建起，廊道边延绵总共365朵雕塑的莲花墙壁，寓意一年四季日日“步步莲花”，多美好的心语心愿。

廊道其实也是禅书碑廊，每隔三五步便有当代高僧法书偈语展示。如茗山法师的“积德虽无人见，有心自有天知”，觉光法师“一尘不染清凉地，万善同归慈悲心”，圣严法师的“虚空有尽，我愿无穷”，倓虚法师“随时皆得大自在，不能言其所以然”，文墨双馨自然，有于右任张伯英气质;传印法师的“佛话德寿，世尊善乐”，总是遇见大师的摩崖般如椽浑厚大楷，第一次见到他金刚经楷隶风味字迹，可爱温淳;宣化法师书“光明偏照”，在深圳识见的本焕法师曾刺血写经、燃臂孝母、领众守戒，其手书“万缘放下，亲礼弥陀”也就显得格外意蕴;倡导履行抗日救国和人生佛教的太虚法师“广集福慧”颇有毛体意象;虚云法师书“安规立矩以防己，隐恶扬善而对人”，印光大师所书“但愿嘉宾感念佛，只缘净土是君家”。

“慈云甘露”是内院匾额，由南通名流张謇【此字容易混淆成蹇骞霅，一直不记得怎么读，只好改成手写输入】所书，他是民国大实业家书法家，书法有庙堂气象，略有东坡朴老旨趣，远看像吴雪先生写的。门联“馥鬰香台辉慧日，庄严宝界拥祥云”为前中国楹联学会会长孟繁锦题署，具有张迁大王气度，也是忘年之交，曾赠放怀大草联墨，不过觉得庙宇里见其隶书联墨更庄严又豁朗。其媳妇沈一丹女士也是军博创作员，为中美协会员书协理事，这次“当代楹联书法展”也曾在民族文化宫相遇。法华寺智慧门和慈悲门所在均为电脑版隶书联墨，“山门清净绝非虞，礼信归依增福慧”“世界安守兵革销，风调雨顺民安乐”，只是这里两幅上下联文都反了，大凡联文最后一个字都是平声收，可能喜欢看楹联的人就关注到这一点，意思到了仅读起来略拗，不过在莲花境地总不好开口，好像大雄宝殿内也有一二柱联如此，但愿有机缘略调还是更佳。这里也是宋状元陂故址所在，迎面便是我所宿卧的禅房有卫生间六人间上下铺我一人分享，只是没WiFi 和电视，在此也是理解的也应受戒的，旁边便是清朝最后一个状元刘春霖大楷所题【般若普照】楼，楼下是莲心书画院和茶室，也都是本地状元名流类似陆润痒们所书楹联——“身循天爵贵无比，心有菩提香益清”，“为学深知书有味，观心澄觉宝生光”。

大院内两侧都有对称的亭阁，都是嵌绿铁线篆楹联，很古朴雅致，一边是“一片慈心随处现身春风暖，千只法手寻声救苦甘露香”，一边是“麒麟抱送庄严佛果妙莲花，钟磬和鸣福慧夙根传桂子”，这是取自河北曲阳观音庙的一副联，也是上下联似乎反了，不过原来鹦鹉改成钟磬也是妙笔生花。“藏经楼”为法华原住持印海法师所书，写得天真烂漫，如同苏局仙和南山法师情趣，不经意间至味是真欢，原以为藏读cang,在这里发现都读zang,我又是佛门外汉，误读藏起来的经卷阁楼，殊不知很可能是藏传佛教的经卷要么大藏经所在麽?

大雄宝殿位于法华中心，匾额“佛光普照”为赵朴老题署，联柱上书“法性堪寂佛陀方知实相无相，华报宛然菩萨深观因果不二”。天王殿的联是“一生成佛位登补处大士，三会说法感证天上菩提”，来到“三洲感应”，门联“护光明殿一天华雨，被精进灯八面威风”，不太懂三洲感应，问及同行友人三洲，具体感应因源还是百度得悉：以佛法的地理来说，须弥山周围有四大部洲，须弥山之外有七重山、七重海。四大部洲就是东方东胜神洲、西方西牛货洲、我们是在须弥山之南的南赡部洲，北方叫北俱卢洲。韦陀菩萨只有三洲感应，没有到北俱卢洲。为何不到北俱卢洲去护法呢?有一次，韦陀菩萨要去北俱卢洲，但要经过七重海，韦陀菩萨怕把身上的盔甲弄湿了，就把它脱下来顶在头上，踏在水上而去。走到快到北俱卢洲了，那里的人看到一个人走来，在走进一看，“那个人头上怎么顶着衣服?”就笑他连衣服都舍不得穿。等他上了岸就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韦陀菩萨说：“我来这边护法”。“护法，护什么法?”“修道的人有什么欠缺，我就护持他。”“我们这边无所缺，思衣得衣、思食得食，要什么就有什么。”说着又笑了起来。原来四大部洲里面的“北俱卢洲”这个地方福报大，不接受佛陀教化，所以那个地方没有圣人应化，所以见佛闻法的机会也就断了。北俱卢洲那里没有佛法，所以不必去护持了，这就是韦陀菩萨只有三洲感应的原因。

在法华采风的三天三夜，我能体悟到这里的人文自然气息，寺院正门墙上嵌入【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照空法师也是如皋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其间也在寺院政协委员之家召开了政协会，她代表宗教委员参会并阐述了对法华新春护持和以弘法爱国的发言，恰恰也有南京鸡鸣寺同修一行来此参访，师傅也带她们一行游观处处，见她们逗水池里的红鲤，一呼鱼儿都凝聚在一起，似乎等待师傅撒鱼粮一样听话。也少不了看一看居士还是友人送她们四只孔雀，以我的眼光，应该一母三公。师傅与居士僧尼们也都在意这世俗赐予的吉祥鸟，几乎都是那么亲切地照料它们四口之家，师傅说计划扩大护养环境，为它们营建更完善的家园，也是为寺院的灵气增辉，也为来此游客领略更多元欢喜心。其实，我在第二天清晨起来没注意到晨钟，但闻整个禅院都萦绕着深山才有的那种清脆的鸟鸣雀跃，让人不禁为鸟雀的欢喜而欢喜，偶尔也能看见黑白相间的喜鹊栖息翘脚雕檐上……

照空法师是很有人文地气的女住持，但亦然也有男子的爽朗与真性。虽按照世俗视角比我大不了多少，但也是历经不少人情冷暖和世俗风雨的洗礼锤炼，她曾经也经商，老家在南通，家里还有满满两栋屋子的上等茶品。经商如此成功为何还对佛门清凉地如此虔诚执着，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一个男人可以如此，一个女子如此这般真不简单了，至少她经历洞明和想要的东西比我要多很多，当然也可能很少很少。她也游历走访过印度日本等禅寺参学交流，她竟然外语不通，依然可与同道畅然对话，同行者无不意外惊诧。她聊及为了塑造观音像，特意去外地带领自家一班信众僧尼去颂念法华经，积累功德化缘百度，终于感动远方专门修建佛像的客商，协助她完成这个美丽的愿景，我问可是汉白玉，她说是一级花岗，质地不逊汉白玉，朋友告诉她源于现在采石有限制且一级料罕，也不能采到完整巨石，只能分段块凝聚成像，她同意了，只要能塑成就好，石像材料从远方大货车运来寺院也是千转百回，她也是天天守护着雕刻师傅和石材原料，自己身上也是始终一层石灰，直到塑成安置观音首座，也是天开神秀，待首落座天竟然由乌云转晴朗，有彩虹般佛光和莲花影像祥瑞地隐现在法华上空，大伙都争相雀跃，她也将实时拍照给我看，果然如是我闻。

这里聚集了不少出色的有智慧和才能的善男善女各界精英。有呢哝软语般的双语才女翻译演绎经文偈语的迷人朗诵平台推送，师傅用手机播放给我们聆听，真的很洋气也很亲和;有《泰兴日报》的年轻编辑帮她们打印文案材料和拍摄影像资料，也有抛却曾经营百万资产企业的慧真女师兄，她一手吴昌硕写得很老道，也有一手精彩文笔，谈吐见识不俗。还有一位王姨也是这里经常随叫随到的居士，管理数百人的实业，说刚开始复建寺院也是亲眼目睹师傅的辛苦和艰难，有时候她也带领六七十个职工义务来帮忙，一个现代女企业家还这么热忱付出可见对法华的一片冰心，她还介绍一位精通针灸的医师特意不定期从江阴赶来法华寺义务诊疗，为大家解脱痛苦或理疗。我来的时候莫名神经腰伤第一次卧床起不来，第二天勉强起床应许来了法华如约，竟然一路顺风不再如前一天那么痛得要命，左右为难地尝试了令人心跳的王医师针灸，果然效果不一样，但还是后怕那么多针扎进肉里的样子，不过经受如此的不仅我一个，一屋子同伴男女老少聚拢在照空法师的茶室相依为命地接受王医师的针灸考验，不过我感觉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相见时难别亦难，短暂的如皋法华生活让我有了更多的人生过往，也见证了师傅带我观看法华档案室的一路走来，从入世爱心联盟到出世的“慈心社”，师傅说“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行动才是真实的，做到才能得到”，总是那么多情而温暖。偶见茶室白瓷具上青花色写着“寸心原不大，容得许多香”，如皋法华不愧是当地本土的一抹独有的艺苑风景和身心乐土。

临行前时逢己亥大雪时节，虽未大雪纷飞，但法华亦然洋溢冬天里的春天温度，为了表达对法华寺采风的亲身所感和难忘，应约也特意创作六尺山水《雪霁法华云》，算是我对这方水土人情的由衷祈福和赞美吧!

江海滨于徽州新安艺舫

2019.12.14 7：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