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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异域鉴真情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江海滨

文|江海滨“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是近前从日本那边支援武汉高校物资包装箱上面印的诗句,火了,也激发了我国网民又一次自发重温的“中国诗词大会”,同时由此也加深了两国人民

文|江海滨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是近前从日本那边支援武汉高校物资包装箱上面印的诗句,火了,也激发了我国网民又一次自发重温的“中国诗词大会”,同时由此也加深了两国人民本真自然的情感互动。

其实,“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两句诗句对中国人来说并不陌生,在扬州大明寺鉴真纪念堂前就有这块笔法遒劲的楷书石刻,书写者是晚清名臣、开明士绅、抗日楷模,也是民国名书家韩国钧先生。韩国钧(1857—1942),字紫石,亦字止石,晚号止叟,江苏海安人。清举人,历任知县、吉林民政使、江苏民政长、安徽巡按使等职,上世纪20年代曾任江苏省省长。抗战爆发后,韩国钧坚决拥护中共的抗日主张,主动与新四军领导人交朋友,共谋抗日大计。1940年9月,韩国钧作为苏北地区有重要影响的爱国开明士绅,在家中两次主持召开“停止苏北内战、一致团结抗日”协商会议,后被推选为苏北第一次临时参议会名誉议长。1941年初,韩国钧携家人避居徐州。他深明民族大义,在遭到日伪威逼利诱时坚贞不屈、严词痛斥,坚定拒绝出任伪江苏省省长。敌伪又以移家海安为请,妄图以软化计策欲污其清名。韩国钧厉声答曰:“垂死之人,不愿再见海安惨状!”敌伪无奈遂对其施行武装软禁,韩国钧在被软禁的痛苦中终于一病不起。易箦时,韩国钧告知家人:“抗日胜利之日,移家海安,始为余开吊,违此者不孝。”1942年1月23日韩国钧在被日伪强制软禁的忧愤中溘然辞世,至死不屈服!2015年8月20日,由江苏省档案局、江苏有线华博在线传媒有限公司和星瑞影业公司三方合作打造的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的献礼电影《韩国钧》首映礼在南京举行。电影讲述了抗战期间83岁高龄的苏北海安名士韩国钧老人被新四军的真诚抗战与严明纪律所打动,在新四军江北总指挥陈毅劝说下,出面呼吁江北各界团结一心,国共两党停止纷争共同抗日;海安沦陷后,韩国钧不为日伪诱惑所动,面对日伪威逼他出任伪省长而至死不从的爱国情怀和民族气节。

这八字出自日本长屋亲王之绣袈裟衣缘,《全唐诗》中有收录:“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长屋亲王是日本时任宰相。唐玄宗时,长屋曾经命人制作千件袈裟,绣上这四句偈语送给大唐高僧们,鉴真法师当时也收到了这份厚礼,他披着这件袈裟并为偈语所感动,遂发愿前往日本传法,传下中日友好交流的千年佳话。这也是鉴真法师决心东渡日本传戒的缘由之一。鉴真为不负“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他克服重重艰难,经历了弟子圆寂、官府阻挠以至双眼失明的情况下,仍不改其志六次东渡,在最后一次才成功到达日本,被日本人民奉为“文化恩人”“盲圣”“律宗开山祖”“医学之祖”“建筑之父”等,当鉴真圆寂传回扬州时,扬州僧众全体服丧三日并在龙兴寺行大法会悼念。鉴真法师在佛教建筑、雕塑、书法等方面,也颇多建树,据《唐大和上东征传》记载,鉴真后在医药学方面品鉴极精,曾主持过大云寺的悲田院亲自为病者煎调药物,医道甚高。鉴真东渡日本传戒弘法,同行者有扬州白塔寺僧法进、泉州超功寺僧昙静、台州开元寺僧思托、扬州兴云寺僧义静、衢州灵耀寺僧法载、窦州开元寺僧法成、藤州通善寺尼智首、扬州优婆塞潘仙童、胡国人安如宝、昆仑国人军法力、瞻波国人善听等数十人。带去经像法物众多,包括如来舍利、弥陀、药师、观音、弥勒等造像,金字《华严经》《涅槃经》《四分律疏》《法华玄义》《义记》,怀素《戒本疏》,《比丘尼传》《大唐西域记》《戒坛图经》等共四十八部,菩提子、青莲华茎、天竺革履及东晋二王之真迹行书等,对发展日本医学、雕塑、美术、建筑等皆有极大贡献。鉴真法师是唐代构成中华民族“脊梁”的伟大人物之一。他为日本佛教发展和推进中日两国文化的交流做出了光昭日月的功勋,将永载青史。他在东渡传法中所表现出来的百折不挠、一往无前的精神,将垂范千古,永远鼓舞后人,鼓舞中日两国佛学者和广大人民在新的世纪为发展中日文化交流和实现世代睦邻友好而继续作出贡献。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一个国度的山川,不可能跑到另一个国度;而天上的风月,则不受此拘限,不同国度的人可以共见。正因“风月同天”才不受异域之限,而其真正内涵则不仅限于此。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无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无论凡人还是僧人,都堪为佛必当作佛。即便“山川异域”,也不妨“共结来缘”,只因为“风月同天”。到了明朝,王阳明《萍乡道中谒濂溪祠》里有一句:碧水苍山俱过化,光风霁月自传神。“碧水苍山”,就是“山川”,“光风霁月”,正是“风月”。“碧水苍山俱过化”,山川这样限于地域的事物,都未尝不“过化”,皆不能恒常存在;而“霁月光风”,则可以脱开此限制,“自传神”。“山川异域”,并非地理上的悬隔,实乃心的悬隔。“风月同天”并非空间上的同在,实是心的同在。“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风月同天”的鉴真大师突破的不仅仅是地理空间的限制,更是人心的局限。

《宋高僧传》记载:公元742年秋天,日本国有沙门荣睿、普照等,从东海来求法,以补日本戒律的缺失。他们于开元年间抵达扬州,来问鉴真法师:“我国在大海之中,不知离中国几千万里。虽然有佛法,但没有能传戒的人。就像漫漫长夜里,要在幽室找东西,没有烛光怎么能看得见?不知法师是否愿意中辍这里的利益,去大海之东作我们的导师?” 鉴真法师观察来意,看到他们的勤勉,就说:“我曾听说,南岳慧思禅师投生到日本为国王,兴隆佛法,有这事吗?又听说,日本国长屋曾经造千身袈裟布施给中华大德,袈裟边绣着偈子: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由此看来,日本诚然与佛法有缘呀。”就默许了。当时鉴真年事已高,年过五旬,且健康状况不是太好,身边人极力劝阻。但鉴真说,传播佛法是我辈天职,应当义无反顾,我意已决,不要再劝。众弟子也被师父的执着感动,他们纷纷表示将跟师父前往。真人元开的《唐大和上东征传》里记载得更详细。其中说,荣睿劝请之后,鉴真问座下弟子:“有谁愿意应邀远去日本国传法?”座下弟子皆默然。僧人祥彦站出来说:“日本太远了,此去难以存活,沧海淼漫,百人都到不了一个。人身难得,中国难生,进修还不够,道果尚未证得,是以众僧皆漠然。” 鉴真说:“是为法事也,何惜身命。诸人不去,我即去耳。” 祥彦说:“大和尚要去,我也同去。”于是道兴、道航、神顶等二十一人愿与大和尚同去。好事多磨,由于种种原因,大师四次东渡都无功而返。不是遭遇风浪就是被唐朝海关遣送回去。但鉴真一心向佛,不屈不挠。在公元745年,鉴真又开始了第五次东渡,此时大师已年过六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登陆”了,但由于当时没有导航装置,他们登陆后才知道抵达的地方是中国的海南岛。这时候同行的日本高僧荣睿患病身亡,鉴真大师也不堪旅途劳顿突发眼疾双目失明,他们只好暂时返回扬州。就在人们都以为鉴真此生的东渡梦已经破灭的时候,公元754年,年近七旬的大师搭乘日本遣唐使的船只,开始了他第六次东渡日本的航程。次年一月,鉴真一行登上了日本的九州岛。鉴真到达日本后,受到孝谦天皇和圣武太上皇的隆重礼遇,754年2月1日,重臣藤原仲麻吕亲自在河内府迎接,2月4日,鉴真一行抵达奈良,同另一位本土华严宗高僧“少僧都”良辨统领日本佛教事务,封号“传灯大法师”、尊称“大和尚”。20世纪,日本小说家井上靖,根据《唐大和尚东征传》,写成小说《天平之甍》。晚唐时,日本僧敬龙从中国回去,韦庄写诗相赠:

扶桑已在渺茫中,家在扶桑东更东。

此去与师谁共到,一船明月一帆风。

“一船明月一帆风”就来源于“风月同天”。

鉴真法师是日本佛教律宗开山祖师,日本人称其为“天平之甍”,意为本国天平时代文化的巅峰。鉴真生于扬州,十几岁时就出家了,二十岁起就云游四方,到处拜师求学继续深造,成为佛教律宗南山宗传人。鉴真在自己的佛教生涯中,为人剃度和收徒数万人,"桃李满天下"。鉴真不仅经手修建许多佛塔,还写了不少佛学专著。鉴真东渡日本前为大明寺住持。从唐天宝元年(742年)起,先后十余年历尽艰险,至第六次东渡成功,将我国佛学、医学、语言文学、建筑、雕塑、书法、印刷等介绍到日本,而这条文化交流路线就是海上丝绸之路(东海段)的重要组成部分。1922年,日本学者常盘大定在寺前树立唐鉴真和尚遗址碑。它仿日本奈良唐招提寺模式,由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设计,共包括碑亭、长廊和纪念堂三部分组成,总面积达七百平方米。碑亭内耸立着汉白玉须弥座横碑,正面为郭沫若所书“唐鉴真大和尚纪念碑”,背面为赵朴初撰书纪念鉴真圆寂1200周年的碑文和颂辞,因而被誉为当代的“三绝碑”。

千年古刹大明寺位于扬州西北郊,因初建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457-464年】而得名。1500余年来,寺名多有变化,如隋代称“栖灵寺”、“西寺”,唐末称“秤平”等。清代,因讳“大明”二字,一度沿称“栖灵寺”,乾隆三十年皇帝亲笔题书“敕题法净寺”。1980年,大明寺恢复原名。隋朝仁寿元年,皇帝杨坚为庆贺其生日,下诏于全国建塔30座,以供养佛骨,该寺建“栖灵塔”,塔高九层,宏伟壮观,被誉为“中国之尤峻特者”,故寺又称“栖灵寺”。白居易诗云——

半月腾腾在广陵,何楼何塔不同登。

共怜筋力尤堪任,上到栖灵第九层。

沿着数百节舒缓石阶登上大明寺前的广场,迎面是一座庄严典雅的牌楼。牌楼为纪念栖灵塔和栖灵寺而建,四柱三楹,下砌石础,仰如华盖。中门之上面南有篆书“栖灵遗址”四字,为清光绪年间盐运使姚煜手书,字体雄美,昌硕得其风神。牌楼前面南石狮按皇家园林规格雕镌,造型雄健,傲视远方。寺前东西院墙上分别嵌着两块石碑,东为蒋衡山“淮东第一观”,西为王澍书“天下第五泉”大字。天王殿庭院开阔,古木参天,香烟缭绕,大雄宝殿西侧有“仙人旧馆”。一旁平山堂是北宋大学家欧阳修任扬州太守时所建,堂前花木扶疏,庭院幽静,凭栏远眺江南诸山,恰与视线相平,“远山来与此堂平”,故称“平山堂”。平山楼乃清雍正十年(1732年)光禄寺少卿汪应庚初建,楼名取自宋代画家郭熙《山水训》中:"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咸丰年间楼毁于兵火,同治年间两淮盐运使方浚颐重建,题"平远楼"额并撰联:"三级曩增高,两点金焦,助起杯中吟兴;双峰今耸秀,万株松栝,涌来槛外涛声。"平远楼共三层,构筑精致,有庭院竹石之胜,现为方丈室。平远楼北为晴空阁,现为鉴真事迹陈列室。

苏东坡任扬州太守时,常来平山堂凭吊,并在后面为欧阳建造了“谷林堂”和“欧阳河”。在平山堂之西是一座富有山林野趣的古典园林——西园,始建于清乾隆元年,今园中古木参天,怪石嶙峋,池水潋滟,亭榭典雅,山中有湖,湖中有天下第五泉。杜鹃花坛之上, 置有“印心石屋”石碑一座,为清道光十五年(1835)宣宗旻宁赐给两江总督兼两淮盐政陶澍的御笔。陶澍幼时随父读书,书斋在此石北岸,名曰“印心石屋”。

始建于隋朝仁寿元年(公元601年)时值隋文帝60寿诞,诏选天下清净处建立30座供奉佛骨舍利宝塔,九层大明寺栖灵塔为其一,被誉为“中国尤峻特者”。唐代诗人李白、高适、刘长卿、蒋涣、陈润、刘禹锡、白居易均曾登临,并留下千古绝唱,栖灵塔奇伟磅礴、峻巍气概。雍正帝题联:"万松月共衣珠朗,五夜风随禅锡鸣。"乾隆题联:"淮海奇观别开清净地,江山静对远契妙明心。"寺塔东侧晴空阁北院东廊壁上,嵌有清代安庆邓石如篆书《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碑刻,乃国内罕见的篆书,书此心经时,61岁的邓石如住在山寺月余,每日薰沐素食,躬亲监刻,以示脱俗。此碑书刻精湛,章法雄浑,是邓石如的第一杰作。大雄宝殿东廊南壁还嵌有邓石如篆书石刻:"岂有文章惊海内,更携书剑客天涯。"

如今栖灵塔为近年重建,塔上耸云天,塔下 设地宫,采用唐式风格,东西南北每面四柱三间,一门两窗,平座与屋檐由斗拱支撑。唐武宗会昌3年一代胜迹化为焦土,宋代重建7层剌赐名“普惠塔”,后圯未重建。1980年鉴真大师塑像回扬“探亲”,各界人士倡议重建栖灵塔,1987年大明寺方丈瑞祥为了弘扬佛法发愿重建,1991年5月6日在东园举行奠基仪式,能修法师主持后聘请扬州古建专家潘德华和扬州建筑设计院合作设计方案。1993年8月栖灵塔重建启动,法师率众僧募化资金,虔心操持,恢复当年栖灵塔尤峻。栖灵塔下 有一秀丽小亭叫“弘佛亭”,是为纪念一段佳话而建——2007年5月,大明寺方丈能修法师促成大明寺迎来一位特殊的 日本客人——年近八旬的池田和夫老先生及夫人女儿,将其长期珍藏并敬奉30多年的,一尊来自中国西晋的观世音菩萨白玉佛首奉归中国 ,并无偿捐献给大明寺。与栖灵塔北台阶相接的甬道直通卧佛殿。卧佛殿为单檐殿庑式建筑,“卧佛殿”金匾亦然赵朴老手书。

己亥岁末,我特意去行走了扬州大明寺,那一天皓日当空、天高云淡。本来这里是有门票的也不知具体多少,特意在客堂休整并向一位文绉绉的俊逸年青僧弥说明采风写生来意,他热情招呼可以将行李放在客堂不过得在四点半关门前离开,说罢引领我去向售票处与工作人员解释并示意我进门随意参观。高耸入云的栖灵塔首先映入眼帘,经过2014年由江苏总工会与中日友好交流推进协会共同培植的一片“思源之樱”,樱花树下有中日文立碑。不远便是由南艺教授、郑板桥研究学者周积寅题署的“鼓楼”,妩媚倜傥。门柱联墨系林筱之所书——烟篆绕禅林霁月明心舒慧眼,晨钟醒枕梦清泉濯浴洗凡尘。爬到顶楼有沉古的鸣钟垂悬中央,上面有乾隆29年浴佛日御笔《心经》和赵朴老手笔“一杵钟声,十方普闻;庄严国土,利乐有情。”据说钟即是佛,撞钟有偈,撞钟三声含有福喜临门、步步高升、延年益寿之寓意,钟声悠扬祈愿家人亲友平安健康、福禄呈祥、消除烦恼、善根增长,入乡随俗我也敲响了如是钟声,此刻仿佛真与天地万籁共鸣,灵犀相通,但愿我的心语星愿能回音旷远未来……

登上赵朴初题写的栖灵塔,宝塔姿苍苍,登攀览四荒,扬州城尽收眼底,鸿蒙浩渺。荷蒲薰风、香海慈云、虹桥修禊、城阁清梵、西园曲水、七堤青柳、堞云春暖、梅岭春深、白塔晴云、锦泉花屿、蜀罔朝旭、春台祝寿、平流涌瀑、双峰云树、荫园花瑞……游览图上的真切幽邃清逸景致应接不暇,美不胜收。新加坡王翰之先生联墨嵌绿塔柱之上:大唐胜迹历历可鉴尊者来栖弘佛法,明性住处孜孜求真众生托灵悟禅机。

远远看见星云法师题写的“戒台”,门口有青年僧者守护,向我翔尽介绍佛门宗学戒坛种种,也述说他曾在南方普陀观音道场法事义工,觉其虔诚传经遂就此请香烛一束。实时也有一位女士来此问询关于戒台活动的情况,看来也是时常参与受戒的虔诚居士,好像比丘受戒二百多条而比丘尼受戒三百多条。戒是防止义,能防非止恶,故名为戒。学佛的人,皈依三宝具体的实践规则,即为受持不杀、不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诸酒五种戒法。五戒是为得人天善趣异熟报身的根本,也是修行圣道与成就无上菩提的基础。大明寺复建唐式戒台是既有历史传承又有经典依据,大明寺历史上就是著名的举行受戒仪式的律宗大寺,唐代尤为辉煌。当时鉴真大师就在大明寺传戒四万余人,被称为“江淮之间,独为化主”。

经密严院和弘佛亭,见亭柱有联:千年弘法随云易,一缕佛心伴日行。又穿绕一隅草坡来到善女龙王堂。拜见重建栖灵塔碑记,郭沫若题唐鉴真大和尚纪念碑以及赵朴老为鉴真逝世1200周年纪念撰书铭文,通篇酣畅,前后呼应,严谨中时露飘逸。碑身下镌刻唐代特有的卷叶草与花朵结合的图案,存载大唐遗风。碑亭东侧阶下立石碑一方,为赵朴初《调寄梦扬州》诗碑。朴老1963年3月访扬州法净寺唐鉴真大师传经讲学之处,时有所感,未暇命笔,返都后,日本友人索稿,因拈此调。正殿为鉴真纪念堂主体建筑。碑亭北向有甬道,可直抵正殿。或经碑亭东西回廊环行至正殿。殿前庭院中,有长明石灯笼一幢,是1980年日本唐招提寺八十一世长老森本孝顺所赠。在赠送仪式上,森本亲自点燃灯笼,并与大明寺方丈能勤法师在石灯笼东西两侧共栽两株日本八重樱。正殿内藻井彩绘莲花图案,正中须弥座上供奉鉴真坐像,坐像前供案上置有日本裕仁天皇所赠铜制香炉。正殿两壁悬挂四幅大型绢本画,绘有鉴真生前主要活动地:陕西西安大雁塔、广东肇庆七星岩、日本秋妻屋浦和奈良唐招提寺金堂。1980年,赵朴初会长为迎接鉴真坐像回国巡展题“风月同天”石额,置于鉴真纪念堂正殿东侧面西牖门之上。鉴真大师是一千二百余年前中日两国文化交流的伟大使节,1963年中日两国人民为了纪念这位古代杰出的佛学艺术大德智者,分别在两国各地举行纪念会与法会。

走过松竹幽径穿过邓石如题写“真赏”圆拱门来到欧阳祠,中堂匾额为武中奇题“六一宗风”,另有“贤守清风”匾,中堂联为“万卷图书业成部,千秋风雅始欧阳”,另一堂柱联由徐利明所书:六一居二到今俎豆,二千世界如此江山。其中墙上碑拓有苏轼大楷《醉翁亭记》,私下感觉东坡楷书《东方朔画赞》《丰乐亭记》等不逊唐楷,其行草亦然也媲美天下前二行书。

见不远有清池下榻,沿着无规则石阶走下又见东坡行草楹联“万松时洒翠,一涧自流云”,这座如若水上画舫的旅游品店门额是八一叟化千所题“龙游曲沼”。池水里好多红鲤游弋便在此休憩随笔写生,对岸是吴南敏题署“美泉亭”,也就是天下第五泉,旁侧有王城书亭铭石。回头有康熙御碑也有乾隆诗刻,端庄文逸,乾隆农家乐审美和书法館阁味浓郁,也喜欢为名画闪屏字幕版的补白盖章题跋,俗不可耐不说,几乎损毁好多神品国珍,不过他的诗词反而隐现空灵幽冥的禅机生气,怪了。待月亭过鹤冢来,放开眼界便是平山堂,孙晓云行书门柱联“诗意岂因今古异,山光长在有无中”;廊柱联是篆书联“过江渚山到此堂下,太守之宴与众宾欢。”另一联为陈社旻所书:“衔远山吞长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送夕阳迎素月当春夏之交草木际天。”还有武中奇少见的行草楹联:山色湖光归一览,欧公坡老峙千年。平山堂匾额为定远方濬颐题署,内柱联墨出自尉天池:晓起凭栏六代青山都到眼,晚来对酒二分明月正当头。两侧匾额分别是“坐花载月”“风流宛在”,两面墙上分别是王继安和谢少承的行草诗词四屏。东坡为纪念逝去的恩师欧阳修也写了《西江月·平山堂》——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

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谷林堂中柱为篆隶联墨:要使名驹试千里,更摇明月作三人。中堂为吴蓬六尺金石味颇重的篆联——深谷下窈窕,高林合扶桑。

本来对于日本这个国度而言,我是一直都有莫名“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心理纠葛,很少愿意提及或文字记述。尤其张纯如和南海渊源以及国家公祭日的惯例实施,更是不愿触及。记得鲁迅郭沫若也与日本有着不解之缘,黄山摄影家汪芜生与画家东山魁夷的情结,村上春树的人文文学,浮世绘借鉴中国民间写实绘画却又影响西方艺术的渊源,丰子恺漫画人物取法日本先贤的融汇贯通,还有法常、王铎、杨守敬、王学仲等等对日本书画艺术的深刻影响,也有无数姻缘牵系两国血脉的无法割舍。我也有学日语的笔友,也曾在大阪文化艺术中心展出过书作,也与东京东洋文化艺术研究所所长中田兰石先生有着鸿雁笔墨因缘,也喜欢一休哥和阿信以及山口百惠和高仓健真优美,还倾慕良宽空海等高僧大德的禅书意境,了解过一系列青山衫雨、村上三岛、梅舒适、井上有一等等近代日本书坛的名宿精英,也知道片假名平假名源于汉文且沿用于中国书法使得顾柯红等意外出落之妙得,顾柯红说:“中国僧人书法在整个书法史中是边缘化的,而日本僧人书法在日本的书法史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隋唐留学僧以及中国僧人赴日弘化,中国书法在僧人中得以继承,比如日本佛教史上著名的“入唐八家”即是指比叡山天台宗开宗大师最澄及其法裔圆仁、圆珍,以及高野山真言宗开宗大师空海及其法裔常晓、圆行、慧运、宗叡。他们的书法完全继承了唐风,加上嵯峨天皇受空海影响至深,僧人书法开启并引领着日本书法走向广阔。日本是个善于学习并消化外来文化的一个独特国家,其多种文化皆是“拿来”,然后经过改造成为其独特的民族文化。比如从中国学书法,但并不完全照搬,而是结合自身文字特点,在用笔、结构、章法上都有了变化。可以说,中国书法追求的是“实”,而日本书法更多追求的是“虚”,笔法相对松动,结构去严谨重自然,章法灵动。若按中国式严谨的笔法要求去衡量,自然大多是不达标的。但就在弱化技法的“虚”境中,一派自然天真。”

他们能够善于“取之于中,用之于中”,无怪乎台北故宫博物院与东京国立博物馆联袂举办的“超越王羲之”的颜真卿真迹大展借去了我们自己家人翘首以盼都未能一睹真容的《祭侄文稿》,看来他们真懂也看中了天下第二行书的真好,他们的懂得重视也倒逼我们也格外重视自己民族本色弥足珍贵的精神心电和灵魂烙印……还有茶道香道樱花动漫富士山料理以及追求极致的美好,当然也有好多不好的印象,比如地震海啸、人口密集以及一些不愿提起的种种。然而,目前中国发生如此疫情意外,日本主流民间竟然一致表现出令人感动的种种人道主义人文精神的人性情怀。近日在山西卫视播出的电视剧《红高粱》突然停播了,有网友好奇就跑去山西卫视微博下问原因,却没想得到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红高粱后20集主要是抗日情节,鉴于最近日本对我国抗击疫情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友好,所以后20集暂缓播出,之后会重播的。”日本学校给学生家长写信:“……大家不要对中国以及在武汉生活的人产生言论上的不平等对待,请各位家长和孩子说起此事时培养孩子的正确人权意识出发,注意言行。”从他们称谓“书法”为“书道”,不用“歧视”用“差别对待”,从日本女孩穿汉服90度鞠躬筹集善款,从村山富市和鸠山由纪夫亲自书写汉语名句“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其实这两句诗是我国特产而让他们说出写出比我们自己歌咏更难得,与“武汉加油中国加油”没有可比性,一个白话口语一个书面名句,所用场境不同效果不同,没有文化高低差别之分,但有一点,都是为艰难困苦中砥砺前行的中国注入外力内力之加持,和衷共济牵手摆渡尘世间更长远的漫漫旅途……投我之木桃,报之以琼瑶,由此,我们不得不由衷感佩他们在传扬汉语文化和中华文明方面深入人心,感谢他们的良苦用心。

尽管如此,我在立场和语境上还是不会忘却人为历史的创痛记忆,也始终认定钓鱼岛是中国的。但此时此刻,我与大伙一样发自内心的感谢日本和日本人民,一衣带水天涯比邻,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当然,日本同样也是多灾多难的国家,那年日本海啸灾难我的一位潍坊朋友的姐姐就是当地灾民,她嫁到那边定居做生意,由此也就多了牵念,好在无恙,记得当时我国也付诸实时的人道援助和精神支持,当然也有无数日本人民和经历过911事件的美国民众感受了人间炼狱般的梦魇,向死而生懂得反思人们都会深刻领略让世界充满爱的奉献,正如冰心所言,“有爱就有希望”,爱自己爱自然爱世界爱人类也是人性和生命的恒久的力量,一个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都是这样的。

香港凤凰卫视《文化大观园》曾在600期制作了【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专题节目,国家宗教局局长叶小文谈道:“我当宗教局长期间,我非常崇拜的一个人物,赵朴初,赵朴老把我找去,讲了当年弘一大师,日本请他过去,他不去,因为那时候正在发生侵华战争,他说本来海水是蓝的,现在海水变红了,我不去。但是他又给我讲了另一个故事,鉴真,一千多年前,六次,第六次到了日本,六次东渡啊,眼睛都瞎了。他给我念了一首诗啊,鉴真目盲航东海,一片丹心照太清,舍己为人传道义,唐风洋溢奈良城。所以呢,他说你这个宗教局长,你要努力去推进中日之间的佛教交流。讲了就讲了嘛,他也不是我的上级,他的任务他就讲了就行了,我的事很多嘛。后来他就叫我去日本访问,当时我还是国家宗教局长。但是呢,像宗教局长,日本人并不是很感兴趣,这是实话,但是我说,是赵朴初派我来的,哎呀,那个热烈啊,全场起立,所有的寺庙都把正门打开,高僧带着来迎接,他们是在迎接赵朴初啊。所以古有鉴真,今有赵朴初。他们在给我们传承着一种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中日一定要友好的力量。”主持人王鲁湘说:“一千多年以前的鉴真,其实用他的行为,已经为我们今天的中日之间的交往,做出了一个榜样。他是为了传法,但是他更多的是去传播文化,他带去了很多中国当时的先进的文化,先进的生产力。其实文化,生产力,是人类共享的。所以,鉴真和上说的这个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个风月,其实指的就是文化。我们的居住的地方的山川,可能相隔很遥远,你住在你的地方,我住在我的地方,但是你的文化,我的文化,我们都是同天的,风月同天的。”

记得去年阳春三月参加中国美院举办的《神州国光——黄宾虹与近现代美术文献发掘、整理和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实时记录了日本美术史学会会员、独立学者后藤亮子在《黄宾虹与日本之缘初探》中谈及,目前在日本对于黄宾虹研究并不多,认知也就未及应有的程度。因为对当代日本人而言,在审美上领会黄宾虹笔墨确实有难度,并且在学术上所需要的修养要求也太高。再者,黄宾虹生前日本友人寄来的书信都给烧毁,令人难以追寻他们的交往。虽说如此,黄宾虹本来也与日本有过缘分。除《黄宾虹年谱》记载外,还有日本外交官须磨弥吉郎(1927-1937年驻中国)收藏过几副宾翁作品并积极认定黄宾虹的重要性;1942或1944年美术史家长广敏雄在北京采访黄宾虹,其访问记都有参考价值;尤其对于黄宾虹笔墨中的气韵与线质中的“力度”发现对于日本书画研究审美创作是个提升。值得注意的是在美术思想方面,黄宾虹的思想和日本美术思潮显示的共振,譬如从“国画复活运动”可以看出大村西崖《文人画之复兴》的呼应。黄宾虹的“民学”与柳宗悦的“民艺”均有类似性,黄宾虹的“内美”与岸田刘生的“内在美”的关系,他们之间确有相似之处,然而与岸田“内在美”相比黄宾虹“内美”有独特之处,是“内美”与笔墨论的内在关系,黄宾虹笔墨论立足于金石学,他与日本同行中村不折本来有的交流,但因为战争关系没有后续,但愿能有新材料浮出市场学界,会有不同的画面出现。后藤女士言及回去后尽力搜集这方面第一手史料,期待她的努力与分享。还记得当时我就坐在她身后,间休时她可能动身出去方便,我可能没在意她触碰到了我的脚,她随即颔首道歉,我也连忙道歉,也不知是她无意碰了我的脚还是我无意翘腿挡了她的路,反正都无意不过还是她先致意让我意外,她可是我刚刚聆听她讲座的嘉宾喔,这个微妙插曲让我领略了纯粹日本女子和本真学者的谦恭和风度。

对了,在大明寺内游走寻思一天,傍晚突然下起了一阵雨,堪为如意甘霖,我在客堂门口速写了“平山堂上雨中观”,将栖灵塔和大明灵气浓缩笔下,雨丝凝聚在纸上犹如莲叶上的晶莹露珠,洇化开来格外逸趣。回客堂领取行李并有意答谢那位学人般的僧弥,不在,只看见堂前一副隶书联墨让我心仪至今:

有僧皆鉴真,

无客不东坡。

江海滨于徽州新安艺舫

2020、2、20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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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江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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