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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黄山白岳之间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江海滨

文|江海滨家在黄山白岳间,梅花古衲武夷潜。长林逍遥望云棹,交游唱和清涛笺。——题记起初不知弘仁就是渐江,本家不世出明末清初时期的画家,略觉这个画家的名字与弘一

文|江海滨

家在黄山白岳间,梅花古衲武夷潜。

长林逍遥望云棹,交游唱和清涛笺。

——题记

起初不知弘仁就是渐江,本家不世出明末清初时期的画家,略觉这个画家的名字与弘一一样不一样。

1660年的庚子年,渐江在自己的大幅山水上用了一方印“家在黄山白岳之间”。2020年也是一个庚子年,恰逢渐江诞辰四百一十周年。经过两年的精心策划,安徽博物院联合故宫博物院、天津博物馆、沈阳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南京博物院、浙江省博物馆、婺源博物馆、广东省博物馆、广州艺术博物院等国内藏有渐江作品的博物馆,举办“家在黄山白岳之间——渐江书画艺术展”。展览设“画宗倪黄”“黄海松石”“梅花古衲”“长林逍遥”“交游唱和”五个单元,精选渐江书画珍品及渐江师友、学生等部分佳作,共100件(套),其中渐江作品85件(套),为观众提供近距离领略书画珍品风采的机缘。该展算是安徽省博物院建馆以来也是安徽全省最隆重的一次学术性大展,为疫情以来艺术复苏过渡之际最经典的专业画展,不仅合肥人有了艳福,所有关注弘仁热爱四僧的学者艺术家们也都有了亲近领略弘仁不一样人生艺术的契机。

明末清初,皖南徽州(新安)地区活跃着一群画家,他们貌写家山、人品高逸、画格疏淡清远,在当时中国画坛独放异彩,人称“新安画派”。渐江不仅是其中佼佼者,更被推为“新安画派”开派领袖。渐江(1610—1664),古徽州人,俗姓江名韬,字六奇,又名舫,字鸥盟,出家后法名弘仁,号渐江、渐江学人、渐江僧等,因其酷喜梅花,世称“梅花古衲”。其画宗元人而师造化,早年为明诸生,明清易祚之际“逃禅入净”皈依佛门,从此绝迹仕宦纵游名山,交友广泛从者甚众,乃“海阳四家”之首和“新安画派”开宗立派创始人,与八大山人、石涛、髡残合为“清初四僧”。渐江国画以其强大的渗透力和感染力,对其后中国山水画家产生了深远影响,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

弘仁曾师从孙无修、肖尺木(云从),但对他影响最大的则是元四家 倪云林、 黄子久、吴镇、王蒙,尤其是倪云林。弘仁画作既有元人之 超隽又有宋人之精密,回出时流之上。他虽家贫,仍藏有倪瓒书画卷和王蒙山水轴,朝夕摩挲,苦练不辍。渐江山水构图奇崛,富有桃源意境和禅哲理念,长线折叉股般的独特方笔轮廓,形成“笔如钢条,墨如烟海”的气概和“境界宽阔,笔墨凝重”的独特风格。代表作《黄山真景册》五十帧皆出于黄山真境,每页一景别有洞天,正因其作画以天地为师,重视生命感悟与精神气质,博涉约取又取精用弘,故技法别具,充满源于生活又超脱出尘的创造精神。此种艺术境界除四僧与雪庄担当、戴本孝萧云从外,古之画者中也真不多见,故后世对其推崇备至。前年底,曾在怀柔留云草堂主人、学者许宏泉君处聊及,许先生说他四僧当中他最看重弘仁,当时我就感觉他独有的偏爱和现实的情境是相应观照的,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和学理似乎与弘仁也有某些契合所在,我是有所共鸣的,不过实时我对他对于八大冷倔突兀傲岸另有看法,觉着八大虽奇崛冷眼观世,或可也是他的别样怜爱,看似不可一世或玩世不恭或白眼蔑视,这些或可也只是表象或可是他的玩笑冷幽默,调侃戏谑的笔墨语言与观者谈天述说,不一定看破红尘或俯视众生,而且四僧当中他也是相对彻底地与尘世俗念绝缘,没有左右逢源与模棱两可,所以笔下流淌宣泄的尽是大道至简地率意真情,这个角度他也是无比真挚可人的。只是对比弘仁似乎少了山水写意和人情冷暖。而石溪髡残也是值得品味,他的苍涩古拙逸趣笔触对于金陵都市画派而言也是格外珍贵难能的,几乎所有繁华锦绣地带的山水大都精工青碧写实刻意修饰为尚为脉,石溪是如是时代艺术里的一泓清流,这一点当然也与弘仁媲美或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石涛毕竟还有贵族豪门少爷的曼殊气质遗存,游弋出入尘世,故而作品还有很多人间烟火和欲望闪烁,“笔墨当(倘若)随时代……”也被彻底的时代意识所引申字面歧义,借他的身份代言援引也是误读了石涛创新传统语境的本来立场,使得他外在的率意笔墨建构掩盖了他固有留守笔墨理念,如若黄宾虹的开创视野也被标签定义在传统守旧的阵营,这些也是他们自己无法诠释的无奈吧?当然,石涛黄宾虹都是坚守传统笔墨民族之本、更具有划时代开创意识的探索性学者艺术家。石涛说:“笔墨高秀,自云林之后罕传,渐公得之一变。”

除此四僧外,与石涛齐名知交的宣城画派创始人梅清,亦然也是被学界画坛所忽略抑或没有足够挖掘的,他的清绝出尘应该与弘仁一样值得拥有和发现,其学术价值不低于四僧。前不久恰恰在青弋江文化研究会群里见到群友发的梅清墓的图片,亚明题墓碑,说是群里有人前几天去走访过,好像在宣城宣州区的一个乡下老百姓家的菜园地里,可能是梅清后人寓居所在,离我应该不远,比弘仁离我还近一点,我与弘仁是老乡,与梅清应该也是,我没有理由不去看望他,石涛的敬亭山我去过两次,他们仨我一个都不能割舍与忽略。徽州学人、中央教育科研研究所汪世清先生编著过《渐江资料集》《石涛诗录(年谱)》等,也是《八大山人全集》顾问,撰写过《八大山人的交游》系列专题,生前收到台湾石头出版有限公司几次来函约稿,他的夫人在回忆录里说——最后世清同意写一本关于梅清的书,初定书名《梅清与黄山、黄山人》,提纲已定好,尚未动笔就发病了。病情恶化得很快,2003年4月14日上午他对医生住院的建议还犹疑不定,16 日下午就呼吸急促以致无法移步,入院不久,院方即下达病危通知。世清一向关心时事,每天必看报。住院期间,他强忍着肉体的极大痛苦,每天三次收听新闻。他担忧北京非典肺炎的疫情,挂念伊拉克的战局和人民遭受的苦难。4月30日他还要求我给他念当天《参考消息》的全部内容。在病床上他还挂念鲍弘道老师来信中对唐寅《双鉴行窝图》题跋中提出的几个问题,要我把复印件带给他,他几次举起这份资料阅读,终因视力不济,在叹息中放下手来,以不能给老友做最后的回答为憾。他的头脑一直很清醒,以致夜间无法入眠。5月2日晚经他一再要求,医生给打了一针安定,3日便深睡不醒,于晚7时22分辞世。在病床上,他还提到“不能再写那本书了”(指关于梅清的书),要我通知对方,别无遗言。世清走了,带着对事业的眷眷之情走了,留给我的是无穷的遗憾和不尽的思念。

汪世清老人带着未尽的夙愿走了,我们也翘盼有热诚的学子学者们能成全先生的念想,早日与相关学术机构能共同促成《梅清全集(年谱)》和《渐江年谱(全集)》的编撰问世。

话说回来言归正传,涉及新安山水笔墨,渐渐了解到原来这是一位身边超脱红尘的僧人,有着不同寻常的人生艺履,更是新安画派至今最典型的一位画者。曾读过赵焰《徽州梦忆》中的“孤傲的渐江”一文,开头便是:有一个人似乎一直是徽州的另类,说尽管徽州的山水美丽无比,他看起来似乎也喜欢这样的山水,却一辈子游离于山水之外,他一直忍受着思想的痛苦,也享受着思想的痛苦,在他的身体内部,不是心灵,而是千万年的琥珀。

三年前,黄山市徽文化博物馆与故宫博物院联袂举办了“故宫藏新安画派八家书画展”,那是百年不遇的笔墨盛宴委实给弘仁故里的从艺者和大众带来了如意甘霖和美的熏染。我是不能不去看看新安八家,尤其是久违的弘仁,也是我第一次走近弘仁笔墨感知他的生命脉动和心灵交响,虽然所有146件藏品均是新安画人清逸深秀的内美流露,然唯有弘仁山水令我一见钟情。不因别的,就缘于他独行的出世心境,使得他的山水笔墨语言迥异世俗,奇崛而富有诗意,身临其境境由心生,仿佛此境真可以有,但又发现现实景点中可真没有,虚幻却又实在的桃源境地,确实为我们营建了美好的可游观、可栖居、可品味、可寄托的心灵风景和精神家园。

不记得谁在美国博物馆见过“洁癖泰斗”倪瓒的山水,说云林的石头没有任何皴擦渲染,唯有轮廓的纯粹线条的勾勒,却能感知到清凉温度和通透的明净,亦然也能体悟到它山之石的温润浑厚,这是真正的大手笔大智慧,这是一般人付诸一生也未必能够做到的,弘仁山水恰恰汲取了如是云林风度,这正是我心仪弘仁的地方。徽博初见弘仁相看两不厌,可谓一见倾心!看看,弘仁的条屏扇面册页书札还有他的石头,何止石头,那些云水那些山谷那些松泉,哪哪都充满了灵机洞明,禅意盎然,每一个构图元素都是那么古香空色,每一株松树都是那么清峻磊落而又高耸孤直,“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应该就是写意弘仁笔下的松柏气质,难怪周逢俊从黄山云谷走向北京燕山,最大的突破就是在弘仁山水及其苍松化龙的逸韵中吮吸了乳汁养分,从而成就了时代背景下迥异清俊的自我;弘仁的云山翰墨冰雪聪明,白云怡意清泉洗心,想来也都是我与弘仁第一次约会的真实感受。

尽管弘仁的山水不一定就是写意着真切完全的故乡大好河山,虽然其中也没有什么炫目的色彩和漫卷的烟火,可依旧能在他的峥嵘笔墨里寻迹到岁月静好如歌的梦笔芳华,也能感觉到他那时候的心灵旷野有多么辽阔。他的淡定,他的呼吸,他的深切,他的肺腑,他的荡气回肠。他那宠辱不惊、过尽千帆的生命,和对生活、对世间、对万物生的大爱无言,都洋溢在纯纯静静的笔底墨间,时时刻刻吟唱着云水谣,为自己也为众生赞歌……弘仁从云林和富春山居走来,他有他自己的语言,云林的洁癖是古怪冷僻的,公望是道家晚秋的烟云供养,而弘仁是随性禅心,也有他们一脉的心手感应与造境空灵,更有他特别的人生过往。

弘仁,明万历三十八年即1610年生,清康熙二年即1664年卒,终年54岁。对于弘仁也如同弘一一样,不是本来就是弘仁弘一,也是经过渐江练江渐渐一路锤炼洗礼而来,亦如从李叔同到弘一般前尘往事悲欣交集。缘于近距离观摩弘仁胸中丘壑,感到身边有如此多娇的山水,何尝不进一步探寻他扣动心灵的世界?

从屯溪看过弘仁等八家展后,特意来到古徽州歙县寻觅西干山披云峰所在的渐江和尚墓。路上,边与出租车司机聊天,司机告诉我说弘仁墓知道的人并不多,真是非常有影响的艺术家,我不懂艺术,但是本地有这样的名人不知为何地方不利用这方名片做好文章,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只是曾经立了块碑牌略修了石栏,我说也是,这样非凡的名人在别处肯定不是这样的,不过心里也臆想:弘仁自己是不是也希望往生后的自己恰恰就是到清凉境生欢喜心呢?他生前出尘的山山水水,不正表白了他的一生心语星愿么?徽州也是一方最后不曾过度开发的人文自然风俗净土,在这个一度静美、中庸、平和、富庶的地方,也一直静静地留守着又旧又慢的时光,仿佛为做梦远航的徽州人守护着纯净的温馨和念想,不愿不忍让弘仁终于从喧嚣走向宁静,再来消费他的安宁吧?

冥思中,司机也说别看他是一代大师高僧,起初也是不安分的革命分子呢!渐江是在他祖父那代由徽州去到杭州,他也出生在杭州,自小爱画画,幼年父亡家落只好回到徽州,担起家里重担,打柴为生维持自己和年迈母亲生活。后据《黄山画苑论略》记载:弘仁“事孀母孝,师汪无涯受五经,乙酉自负卷轴偕其师入闽,游武夷,后依古航禅师为僧”。崇祯十来年,歙县连年兵乱灾荒。有一天,他从三十里之外负米回家,路远恐误母食,他很怨恨,曾欲投练江自杀。后来母亲走了,便不娶妻,就孑然一身。弘仁是一位有坚贞气节的爱国者。公元一六四四年,明崇祯十七年甲申,清兵占领了北平。一六四五年明唐王聿键即帝位于福州。清兵进逼徽州,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渐江跟随徽州人金声和江天一参加抗清活动奋起反抗。金声和江天一兵败被杀后,渐江投奔福建崇山峻岭之间,以吃野果度日,继续从事抗清复明的斗争。唐王失败后,复明已无希望,于顺治四年即1647年他到武夷山就皈依古航禅师削发为僧。(《徽州府志》)。1650年40岁渐江返回故里,住歙县西郊披云峰下的太平兴国寺等地,其中以住五明寺的澄观轩为最久,歙县离黄山、白岳很近,他就往来其间。他的画上钤有一印“家在黄山白岳之间”,山光水色,缥缈云烟,阆苑仙葩,松石泉峰,新安江上,青砖黛瓦,阡陌田园,他在黄山居住很久,这时候结交了不少常到古徽州的知名人士,他们都成了他的诗友、画友、禅友。

梅花古衲是弘仁给自己取的雅号,缘于他爱梅爱在自家院前供养梅花,几乎天天都与陪伴他的梅花交心对语,每每走心为每一枝每一朵特写,写意它们不一样的刹那欹侧疏影,直到见过弘仁为梅刻画的册页,真切感受到骨骼清奇,简约空落,了了数枝几朵纯粹墨色写白梅,干净得要命,“无冕梅王”王冕的“不要好颜色、只留清气在”委实清高烂漫,但与弘仁梅相比还是逊色了纷繁与争欢,少了“以少少许胜多多许”的哲思与纯粹。常见弘仁山水总有植入萧疏孤高的“黄山松”,肃穆清峻而孤高,也不知道弘仁到底颜值几何,看到他的松石隐约觉着他该不是太丑的一个人,或许也如唐僧抑或玄奘般,令人亲近而又触手不及,至少不会像智永、八大、石涛那样冷漠或游移吧?可他和他的画显然也是清逸冷峻的,不仅没有好颜色,甚至都是空色的,偶尔略施淡妆,赋予欣然和暖,不至于绝缘非人间,保持守护着出入尘世的美好距离和时空,自然弘仁没有看破红尘,他的那么多用心的笔墨峥嵘岁月,正是他热爱的本真流淌,看似空无却激情厚载。

值得一提的是,弘仁法书也十分耐人寻味,与黄公望不分伯仲,当然也是从倪瓒那里汲取精华,尤其魏晋风度的小行楷特别养眼,柔刚相济中温婉而不妩媚,吴昌硕林散之等不少后代学人画者的小楷都对其不同凡俗的淡雅俊逸有所心悟手摹,也都有了不同于流行唐楷的格调渗透着魏风隶韵,这也是如今不少画者采用弘仁书风落款画作,从而显得从不违和也格外夺目脱俗的品味所在,同时,可喜的是国展中亦然出现借鉴研摹弘仁法书手札一脉的作品呈现,想来也是出众且让评委刮目相看的。也有不少学人从弘仁书法这里采蜜酿蜜多有收获,却让旁观者心悦诚服而又寻不到出处渊源,真是妙哉天机也!

我愿意相信他如同那些改朝换代之际的遗民逸民一样,报国无门也好,理想青云也罢,固然不是这个阶段的他们的甘心情愿,花开花落云淡风轻是世间真昧,平常心是道。不过,渐江也正是在生命抉择的历史时刻成全了弘仁,他生命岁月的晚秋时节是在披云峰下的太平兴国寺度过的,他的隐遁不是逃避,而是深切地反观自我内心,并付诸笔墨与这个世界进行生命的永恒对话,他理解世俗的一切真善美以及对立面的存在,当然他选择了适宜自己的方式美化人生润色时代,如是方式是自我洗礼也是必然造就,让拥有弘仁的世界依然可以留给后人自然纯真的美地想象和信仰。

“披云高耸观千载沧海桑田重逢太平盛事;练水长流颂一方灵山宝地再现古刹光辉。”这是弘仁住守过的寺宇现在的廊柱上镶嵌的联墨,似乎在给我们讲述曾经的鼎盛和灵光。黄宾虹也曾辑录弘仁诗作名之为《偈外诗》,刻入其所著《渐江大师事迹佚闻》后面。他的诗颇多新意,有的表达了对故国念念不忘的感情。如:“偶将笔墨落人间,绮丽亭台乱后删。花草吴宫皆不同,独余残汁写钟山。”“敢言天地是吾师,万壑千崖独仗藜。梦想富春居士好,并无一段入藩篱。”这是说他的画以天地为师,并富有独创精神。再品味其他偈诗也都很有逸趣——

坐破苔衣第几重 ,梦中三十六芙蓉。

倾来墨渖堪特赠 ,恍惚难名是某峰。

茅屋禁寒昼不开,梅花消息早先回。

幽人记得溪桥路,双屐还能踏雪来。

沿着练江边的长庆寺塔,走近一家旧厂房询问看门的守护人,弘仁墓所在。他热心指点去路不远,三五百米左右的披云山间,我不顾自己略微有些痛风的脚和阴雨的天,还是决意拜谒这个久违久仰的大和尚大画者。头天在古徽州留宿蓝天旅舍,也就特意询问了老乡,有的了解有的不知,有的说知道,但长这么大这么近还真没去过弘仁墓那里,都说每天都有晨练的人们喜欢往这山里跑,很多的。当我自己走访时还是觉得不可能有很多的人来这里,尽管我还不是那么早,毕竟有点偏僻也没有像样的路径,不同于公园。

一路上虽然也是曲径通幽处,还是有蕨类植物和秋叶满地,时而青石苔阶时而塌方地滑,时而苍松翠柏时而杂树丛生,就这么简单的路还是让我辗转才找到了渐江墓碑所在,墓碑上的字样隐约凹痕走近还是很难辨认,让我路过错过又返回,从碑牌边延伸而上便是“渐江和尚墓”了,墓碣好像没有落款真不确定谁题署墓碑,字迹明朗劲健,大气古拙,隶变篆籀楷模,很有吴昌硕邓石如风范,也有黄宾虹许承尧气质,想来总得晚清民国以来大家手笔,也不知详尽了。更不知为何墓铭题刻渐江和尚而不是弘仁和尚,这有点微妙意外,想来想去也不理解是他本意还是后人有意为之,估计都不愿让他走得太远,保持与尘世的点点温情和繁华落尽的念头,取舍得失出入冷暖之间的多多少少,渐江和尚弘仁,听起来仿佛就是江韬一个人一生不一样的渐变色,那么单纯又如此丰满,深邃亦空灵。

墓前还是有清凉台般的石栏闲庭,也有几束拜谒者留着的花,我没有燃香也没有叩首,只是拍了几张墓碑近影,默默地看着这方境地,想象弘仁的模样,心里竟然有与弘仁约会呓语的幻像臆境,一个人也许两个人,顿时有些许激悦感动,庆幸自己有如此殊胜荣光独享与弘仁的心空交流,时或又感到丝丝惊恐,鸟鸣山更幽,自知此时我在静静的外头,弘仁在静静的里头,恍如隔世。

我与弘仁近在咫尺又远隔时空,辞别弘仁和他长眠的净土,没有一步一回首,渐渐地走近又安静地走开,也不知何时再来探访这位不曾见面的乡贤,也不知他那里可否也下雪了吗?毕竟,弘仁是爱梅的,就是不清楚渐江和尚弘仁真的一直永远地不怕冷吗?我不信,也不忍心了。

一舫沙鸥练江鸿,梅花古衲五明空。

天地吾师敢言是,清凉云林淡更浓。

虽然画儿还是那么冷逸,也极少有亭台楼阁和人迹罕至,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连独钓寒江的孤舟蓑笠也都很难寻觅,尽管如此,确依然有着无比亲和清欢的暖,温润尘世,无为,无我,无声,无尽……

江海滨于徽州新安艺舫

2020、12、29  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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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江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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