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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中国驮负重担的不是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毛姆

文|毛姆▲威廉·萨摩塞特·毛姆(1874-1965),英国小说家,剧作家,被誉为“故事圣手”。在文学界,毛姆是一个优雅、老到、冷漠的人性观察者,每个人几乎都能在他的故事中看

文|毛姆

▲威廉·萨摩塞特·毛姆(1874-1965),英国小说家,剧作家,被誉为“故事圣手”。在文学界,毛姆是一个优雅、老到、冷漠的人性观察者,每个人几乎都能在他的故事中看到自己,这也让毛姆成为二十世纪炙手可热的作家。代表作有:《月亮与六便士》《刀锋》《面纱》等。"

屏风是很中国的物件,在某种程度上,它也代表着近代西方想像的东方风情:得以观之却捉摸不透。

英国著名作家毛姆的来华旅行札记就叫作《在中国屏风上》。他在1919-1921年间曾两次踏入中国土地,刻画了上至达官贵人下到普通百姓的生存状态,选文为其中的两篇。

在华洋人众生相中,毛姆对自己的同胞也未手下留情。他的叙述里,那些骄傲而耀武扬威的西方人,只不过因为想摆脱文明的捶打才漂洋过海,但灵魂永远琐屑平庸。

而毛姆的中国屏风,除了天人合一的东方神秘,也有被遮蔽的贫穷、落后与伤痕。例如他在速写式的人物肖像中说道:“在中国,驮负重担的不是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

可怕的观察者,刻薄的异乡人,除了故事,毛姆大叔更深究人性。因此他的文字一如既往的辛辣且过瘾,这也是唯一不适的地方,毕竟容易戳中痛点,而自己恰好是个中国人。"

女王陛下的代表

01

他是一个不到中等身材的人,有一头硬的刷子般的棕色的头发,一小撮牙刷似的小胡子,他的蓝色眼睛通过镜片肆无忌惮地望着你,几乎有点不太正常。他的外貌上有一种挑战式的鲁莽,使你想到这是一只公麻雀。

当他请你坐下和问你有什么事情,当其时他正在整理狼藉在桌上的文件,虽然你在他有重要的事务的时候打扰了他,你还是有那种他在寻找机会把你安排在合适情况下的感觉。他已经养成了完美无缺的公事态度。你只是公家的,一个不可避免的讨厌之物而已,为你的存在仅有的辩护就是你没有争论或迟挨地去做他要你去做的事。

但是甚至公事也有它们的弱点,有时不知怎么地碰巧使他觉得很难把一件事情办到结尾而不向你吐露他的苦衷和不满。也有这样的人,特别是教会的,认为他是目空一切和飞扬跋扈的。而他使你确信他认为教会里有一大批好人,但也不讳言他们中间有不少是不学无术和不可理喻的。他不喜欢他们的态度。在他的管辖区大部分都是加拿大人,就他来说他不喜欢加拿大人。

至于说他装出一种优越的神气(他把夹鼻眼镜在他的鼻子上夹得更牢些),这是夸大到荒谬地不真实的。相反,他用自己的方式去交往和援助他们,但管理是一定用自己的方式而不是按他们的需要去援助他们。

听他板起脸说话是很难看的,因为你觉得他说话的每个字是如何使人恼怒,对他管辖下的倒霉的人们必定也都是如此。他的态度是令人叹息的,他发展到有这样一种本领,暗中挑剔使你不愿经常见到他。

一句话,他是一个爱虚荣,易激怒,自以为是,和令人厌倦的小人物。

02

在辛亥革命期间,当时在敌对各方战斗着的城里到处着火。他偶然来到南方总督那里联系办理侨民安全的公事,在衙门里通过时偶然遇见带出三个囚犯去执行死刑。这些人都是战争中的俘虏,他们遭到残暴杀戮。

他要带领行刑队的官员停止执行,想象得到这会遇到什么样的情绪激烈的抗议。那官员听了领事的话粗鲁地告诉他,他必须执行命令。领事发火了,他不能让一个该死的中国官吏那样对他说话。

一场争吵接着发生了。总长听到的发生了什么事的报告。打发人请领事到他那里去,但是领事气得脸发青,不等到三个可怜的苦力移交到他的妥善保护下拒绝走开。

那官员挥手要他让开,同时命令他的行刑队瞄准目标。于是领事(我可以看到他夹好鼻子上的眼镜,他的头发可怕地竖立起来),于是领事走到步枪和三个悲惨的人中间,咒骂着,叫兵士们开枪。

这就发生了犹疑和混乱。很明显这些反抗者并不要枪毙一名英国领事。我猜想经过一场匆促的协商,三个俘虏交付给他了,于是这位小人物凯旋地回到他的领事馆。

他盛怒地说:“先生,该死的,我几乎以为那些下流家伙会用那种该死的厚脸皮来枪毙我呢。”

英国有一些奇异的人,假如他们的态度和他们的勇敢一样好而伟大,他们应该得到这个看法:他们有自己的特性。

不堪的重负

01

当你第一次看见苦力挑着担子在路上走,触到你的眼帘是逗人爱的目的物。他穿着蓝布破衣服,所有的颜色都是蓝的,从靛蓝到青绿,直到淡蓝色的天,他与这风景是非常配合的。当他沿着狭窄的两边都是稻田的大路艰难跋涉,或在绿色的小山上攀登,似乎确切是至当不移的。

他的衣服就只是一件短褂和一套裤子。假如在开始的时候算是一套完整的衣服,他也不会想当这套衣服补得不能再穿了去选段衣料时,调换一个不同的颜色。手边有什么他用什么,不管天晴落雨,他头上都带着一定样子像消防员那样的不过边檐宽得多的草帽。

你看那一个跟着一个一溜上路的苦力,每人肩上一条扁担,两头各挂着一大捆东西,他们造成一种令人惬意的图景。看着在稻田水里面反射的他们匆匆忙忙的倒影,是非常有趣的。

当他们走你面前过身的时候,你只去注意那些脸,每一张都是天性善良和坦率无邪的,你会要说这是不是有了东方景象是谜一样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当你看见他们的担子歇在榕树底下的土地庙旁边,吸着旱烟,愉快地闲谈,假如你去试试举了他们要挑三十英里或者更多路程的担子,对他们的能吃苦耐劳和他们的精神似乎会自然而然地觉得钦佩。

但是你也会想到假如你用钦佩的口气提及到中国古老的居驻者总有几分荒谬,人家会用一种宽容的态度对你耸耸肩膀然后告诉你,那些苦力两千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一些牲畜,他们从父亲到儿子都挑惯了那种担子,那就无怪他们能愉快地做那种事情了。

但是,你真正能够看见他们劳动开始得很早,因为你遇见很小的小孩就在背在肩头上的草料筐的重量下摇摇晃晃。

时间消逝,天渐渐热起来。苦力们脱去了上衣,打着赤膊走着。当一个人要休息一会儿,他们把担子放在地上,扁担仍留在肩膀上,这样他就要颤颤巍巍地弯腰躬着,你于是看见那可怜疲倦的心脏在他的肋骨下面跳动:就像你清清白白在医院门诊室里看见心脏病人的心脏跳动一样。

这是不常见的,看去使人痛苦的苦力的背:长年的扁担的压榨,日复一日,留下红硬的瘢疤,有时甚至还有裂开的疮口,巨大的疮伤,没有绷带或敷裹,木扁担就在那上面摩擦。

而一切奇怪事情中最奇怪的就是,有时好像是人体的本能为了适应要在上面放东西的这种残酷的用途,似乎已经出现了古怪的畸形,那就是产生了像骆驼峰那样的小隆肉,于是扁担就放在上面。但是跳动的心脏或麻辣火烧的发炎的疼痛,不管苦雨烈日,从黎明到薄暮,年复一年,从童稚一直到垂暮之年,他们永久地继续下去。

你看见老人们骨瘦如柴,皮包着骨头,形容枯槁,他们瘦削的脸上猴子似的满是皱纹,头发稀薄斑白,蹒跚在他们的负担之下,一直走到坟墓,他们最后休息的边缘。

02

这时苦力们仍在赶路,不是明显地在跑,但也不是在走,而是急促地跨着大步。他们的眼睛望着地面选择每一点可以踩脚的地方,他们的脸上是一种绷紧的焦急的表情。当他们奔赶路程的时候,你眼前再也不能形成什么惬意途径了。他们的艰苦努力使你感到沉重的压抑。你是空有着一肚子无用的怜悯和同情。

在中国,人就有这种人所不堪的负重。

“由于为颠连困苦的人生所烦扰,同时人生如白驹过隙,一个人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这难道不是可怜的事实?无休无止的劳动,然后没有日子去享受果实。精疲力竭,突然饮恨而殁,一切茫然不知所措,这不恰好就是悲哀的所在吗?”

如是写了中国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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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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