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你的心

文|霄白城

三年前的一个傍晚，我从北京海淀区成府路的一家超市出来，忽然听到一阵动听的音乐，扭头去看，原来在上岛咖啡右侧的墙角边，坐着一个女孩，20岁左右，正吹着一只竹箫，在她的脚下，铺着一张印花墙纸，上面摆着箫、笛子、月牙琴，还有单簧管，女孩一边吹着曲子，一边等人来买。

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在沁凉如水的夜空里悠悠飘荡，我仔细一听，竟是由罗大佑作曲的那首《最真的梦》，那是周华健很早以前唱的歌，美妙而感伤的旋律在女孩身边萦绕，犹之惠风，荏苒在衣。周围很多人在听，他们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却没有人来买她的乐器，我压制着内心的跳动，当机立断，花下200块钱，买了她一只最好的箫，可是，我哪里知道，她从我手里接过钱的那一刻，竟然哭了，然后，就这样又破涕为笑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天啊，众目睽睽之下，我仿佛成了个当代冒牌的唐伯虎，我落荒而逃了。

那是一段怎样的回忆啊？每每想来，我都在反思。如果反思需要缴税的话，我绝对是个纳税大户。同样的夜晚，每天都会发生不同的事情，同样的事情，每次却拥有不同的感受，同样的感受，却未必能让彼此没有距离。

记得很早以前我曾看过一篇文章，是一位月薪较高的保险公司高级女职员在谈她的生活愿望：“我希望过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从小就像大人一般加入激烈的竞争。我还希望至少有两到三个孩子，而不是现在仅有的一个。还有，我不用上班，每天在家打理家务。对了，我还一定会养一条漂亮的狗。我会把家收拾的很漂亮很温馨，傍晚时分听孩子们的欢笑，享受家庭的乐趣。当我孤独时可以有自己的个人空间，喝喝咖啡，有足够的心灵空间让我消化孤独和寂寞。”

是的啊，这种小资生活或许会让很多人感动。可是，当我想起那个卖箫女孩的时候，我不再认为这种感动是可爱的、恒久的，它只不过是骄纵的诱惑而已，好比乾隆皇帝的字，初一看时，还算清新，可你越看却越觉得没味道，因为它是刻意的、做作的、没有灵魂的，它没有打动我的心。

2013年的元旦，我在天津小住，因慕马连良先生之名，去了趟他的故居，可到了那里，方知整座建筑与马先生已无多相干，这早已变成由40多吨水晶石与玛瑙、7亿多片古瓷片、13000多个古瓷盘和古瓷碗装成的瓷房子，极尽奢华，房子的新主人想是要以此为耀，让人爱上这里，我摸一摸这些古瓷墙壁，却个个冰冷刺骨，不再温润如初。

无情哪得眸如海，悲尽轮回苦众生。骄纵千百，不如一笑。

而关乎良知的哭与笑，是可与诵经之声相媲美的人世间最动人的声音。

我在读王阳明的《传习录》时，心总会有一种感受，现代社会的科学技术日益先进，让我们掌握了更高的技巧，让生活变得更加舒适，但是，恐惧、焦虑、紧张、忧愁、伤感这许多的问题，自古至今从未解决，所以，我们不能说今人比古人更加智慧。这不单是在中国，就是在印度、在埃及、在两河流域、乃至在希腊的爱琴海，这些问题都依然存在，而在当下，却尤以中国为甚，因为我们的身边带有良知的感动越来越少了。阿瑟·米勒的话剧《萨勒姆的女巫》中有句直指人心的台词：“当上帝逼一个诚实的人为了生存出卖自己的灵魂，那它就是个魔鬼。”“他用生命保全了自己的高尚与善良，上帝不允许我去动摇他！”当伊丽莎白撕心裂肺喊到这一刻时，我迷蒙了，似乎真的难以寻到自己的灵魂了。

就在此时此刻，入夜的天空，一弯新月升起，正上方又高悬一颗星，极为明亮夺目，这一星一月仿佛相约相盟，嵌在满天繁星中格外别致，我转回头，又看了看静静地挂在面前这只竹箫，仿佛陈旧的旋律重又响起，时光阻隔顿化无踪，我不自觉地随之轻轻吟唱，心也开始跳动了……一瞬间，我又想起了一段话，今天，你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你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也听不清什么东西，就在这样的一个混沌时代的时候，回头再听罗大佑写的歌，你只能长叹一声说特别感谢他，提前已经为我们这个时代写好了挽歌。

朋友啊，若你是爱音乐的，也敞开心扉来听一听吧：

今夜微风轻送

把我的心吹动

多少尘封的往日情

重回到我心中

往事随风飘送

把我的心刺痛

你是那美梦难忘记

深藏在记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