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

暮色浮在胡同高楼，游曳的霞光也隐了下去。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将晚天色里的寂静。是妈妈下班回来，拎着水果蔬菜食材，比往常添了几分沉默。

“地中海小区，今天，有一个人去隔离了。”爸爸率先开口。

“嗯，听说了。下午店里都在谈论这事儿。”妈妈脱下外衣，穿好拖鞋，到卫生间洗手。水流冲刷她沾满泡沫的手指，唰唰的声音传到客厅。也再次传来了她的声音。

“有人说是疑似病例。”她顿了一下语气。“很多人这么说。”

“如果是真的被感染了，那就糟了。明天恐怕就是封城。”爸爸语气里透露担忧。

“那就看过了今晚，明天怎么样吧。”两个人不再说话，妈妈去厨房做饭，爸爸在沙发用手机浏览疫情消息。如果是确诊病例，明天一早就会公布消息。

我们心里都期望明天的消息，比以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期望。

病毒的触角似乎要碰到我们了，它挥舞着巨大的利爪，在其壮硕身形的支配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不敢相信，我们这个小镇也要卯足劲奋力抵抗病毒了。

我的家是县城，很小，主街的东西两头相距不是甚远。走在街上，常常偶遇熟人。如果一个人被感染，那么很快，病毒就在这里辐射开来，像春天里旋急的那阵狂风。光一样地不可阻挡。体内的恐惧冷热交替一张一弛地像海浪波涛那样袭来，心里害怕那个如果。

冷静下来回想最近几天曾与谁见面，下楼时候与哪位行人擦肩而过。假设今天接触的人里面，有一个是被感染的。那怎么办。这个人会直接间接地传染，他身边的人。如果碰巧是我，迎面路过他不经意间呼出的空气。怎么办……不敢再想。

饭桌上，筷子碰触碗盘发出的清脆声响里夹杂爸妈的细语。

“慢点吃，吃快了胃消化得不好。”妈妈捧着碗，另一只手夹菜吃到嘴里。

“嗯。吃饱了，不吃了。”爸爸站起身，走进卧室。

黄米饭软糯的咀嚼感蕴藏在口腔里，仍觉得不够，伸手夹两颗西兰花，放在牙齿咬合里粉碎。似乎这样才维持完整。体内的热量才能被恒久保持，用以对抗。

饭后，闲坐在客厅。妈妈端来清洗好的苹果，粉扑扑的苹果脸上滴着清澈饱满的水珠，可爱极了。咬在唇齿间，酸甜的汁液顺着牙缝流来一股甘甜。窝在沙发里，脸望窗外，暮色低垂夜晚流连于小镇上空。没有人能预测明天。

午夜间，月光影子透着窗帘映衬在床边，我翻身想躲过它的纠缠。假装看不见它的追问。我希望明天能平平安安，我希望明天也能迎来那股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