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从巧姐得痘疹，看古代贵族如何快速治疗“痘疫”

来源：少读红楼

我们这个从苦难中走来的民族，几千年来经历了鼠疫、天花、霍乱等等无数场大大小小的疫患。

以清代为背景的经典长篇电视剧《康熙王朝》中，紫禁城内天花传染蔓延，八岁的玄烨（幼年康熙）不幸染上了天花，奄奄一息，命在垂危，宫中乱作一团。

得过天花、刚进宫当宫女的小苏麻喇姑被怀疑传染了玄烨，被用石灰活埋了一半时被孝庄太后救下，放出宫去。善良的苏麻在宫外采来了用来治愈天花的芨芨草，跪在宫外一天之后被允许带进宫去，玄烨在芨芨草的作用下逐渐痊愈。

天花自古就是一种烈性的传染病，轻型天花病死率是0.1%--1%，重型天花病死率是25.5%，至今天花也没有特效药可治疗，最有效简单的预防是接种牛痘。

在科技落后的古代社会，人们在恐惧情绪的唆使下，应对像天花这样的传染病的方法只有用石灰消毒、以死亡隔离，简单粗暴到草菅人命。

在《红楼梦》中，也涉及到了对传染病的治疗，是在第二十一回中：

谁知凤姐之女大姐病了，正乱着请大夫来诊脉。大夫便说：“替夫人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病。”王夫人凤姐听了，忙遣人问：“可好不好？”医生回道：“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凤姐听了，登时忙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款留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家去。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

此时的大姐还是怀抱之儿，是极幼的，免疫力、抵抗力不高，正处于极易被病毒感染的年龄阶段。但是前来给大姐儿看病的大夫，诊断之后却要给凤姐“道喜”。

孩子病了，当妈的肯定是心急如焚、心疼不已，何“喜”之有？从“发热”和“毒尽癍回”的症状来看，此时的大姐应该是出了水痘，乃幼儿易染之病。

大夫之所以“道喜”，大概是出于这样的心理：早晚要得、早得比晚得好。一般来说出过水痘不会再被传染了，因为得过水痘的人体内有水痘的抗体，可以在水痘病毒再次进入人体后，将病毒识别出来，尽快开始特异性免疫。也就是说水痘的抗体具有保护性，这也是现在社会给幼儿接种水痘疫苗的原理。

大姐儿得了水痘之后，凤姐一家可谓是进行了一系列的动作，来治痘和止传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对于我们现代人看来简直是一波“神操作”。

一是药疗：桑虫猪尾。

先说桑虫。桑虫的文学名是桑蠹虫，这是砍伐桑树之后桑树干或桑树枝的表皮与木质部之间生长的一种蠹虫。人们在做药时将生了蠹虫的桑树干和桑树枝剥皮即可摔打集取。

在《中医中草药大全》中，明确了桑虫所具有的功效：化瘀、止痛、止血、解毒之功效，常用于胸痹心痛，血瘀崩漏，瘀膜遮睛，痘疮毒盛不起，痈疽脓成难潰。

明代名医张景岳《景岳全书·痘疹诠》中写道：“桑虫发痘留在身体内陷”。清代名医张璐《本草逢原》一书中记载更为详明：“桑蠹虫治痘疮毒盛白陷不能起发者，用以搅汁和白酒酿服之。”

据此，“桑虫”在古代用于痘疹治疗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其为老百姓所说的“发物”，是将痘疹毒性起发排出体外。

再说猪尾。此处的“猪尾”，大约有两种解释。其一是植物科的：猪尾草。猪尾草作为一种常年生草本植物，它的主要作用是利尿、活血、解毒、消肿，常用于感冒发热、风湿骨痛、小儿惊风、小便不利、泄泻、疝气、跌打损伤、热毒疮疡、湿疹，常用于“热毒疮疡”的药性对去“痘”也是对症的。

其二是动物科的：猪尾巴。在清代，郎中大夫们注意到了猪尾巴含有较多的胶原质，在患者“毒尽癍回”之时可以防止和减轻脸部水痘破溃结痂形成麻脸影响美容，这与可能与现代食用猪蹄可以补充胶原蛋白增加皮肤弹性也许是不谋而合的吧。

另外，“猪尾巴”还有一层暗含的寓意，所谓“茧如豆，破可出；猪短尾，不久长”，让病程如猪尾般短小，意在讨口采。

二是祈祷：痘疹娘娘。

痘疹娘娘又称“天花娘娘”，是民间信仰中司痘疹的女神。在科学不发达、医药条件落后的情况下，痘疹死亡率极高，曾被视为儿童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关口。

当时人们面对痘疹，除了竭力去医治外，就是到娘娘宫求娘娘保佑。《封神演义》中，姜太公封余化龙为主痘碧霞元君，同时封其原配金氏为卫房圣母元君即痘神奶奶，民间都相信《封神演义》的说法，认为痘疹娘娘是痘神余化龙之妻金氏。

在清代，众骇痘疫，宫廷中多建痘疹娘娘庙坛。为了使大姐尽快痊愈，连王夫人这个做奶奶的天天与凤姐平儿祭拜痘疹娘娘，对凤姐母女的重视可见一斑。

三是饮食限制：忌煎炒。

中医认为水痘是因体内有湿热蕴郁、外感时邪病毒而致，孩子出水痘期间，饮食要多注意清淡，易消化，不要给孩子吃油腻，辛辣，刺激性的食物，宜清淡饮食，可吃些稀粥、米汤、面条和蔬菜等食物，所以当然不能“煎炒”了。

四是“隔离”：夫妻分居。

当然此处的“隔离”与现在防疫隔离的概念是不同的，现在的“隔离”的主要目的是截断传染源，此处的“隔离”等更多的是一种禁忌。

夫妻同居一室就具有行闺房之事的极大可能，这就是冲撞和亵渎神灵痘疹娘娘的行为。所以，当贾琏令居在外，寂寞难耐偷情于多姑娘之时，连极其不堪的多姑娘都提醒贾琏，“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

五是避邪：穿红衣。

红色是我们民族的七彩之首，代表着吉祥、喜庆、火热、幸福、奔放、激情、斗志、革命等。在许多国家和一些民族中，红色有驱逐邪恶的功能。比如在我国古代，许多宫殿和庙宇的墙壁都是红色的，用于恐吓怪物“年”的鞭炮、桃符、春联也都是红色的。让大姐的奶妈和丫头们着红衣，意在避邪，让大姐儿快点儿好起来。

其实，除了“桑虫和猪尾”，其它的“治痘”措施皆是古代的一种“祝由术”。祝由，也称祝由术、祝由科、咒禁科、书禁科等，是在《黄帝内经》成书之前，上古真人所创，用符咒治病的方法。

后世中医有祝由科，借画符等形式改变影响病人的心理和气场，对某些疾病有良好的效果。祝由在隋代进入官方医学，历经唐、宋、元、明，到清代时太医院废除祝由科一职，但满族信仰萨满教，对患病者除正规医药外，尚保留“跳神”习俗，以为驱役鬼神，与祝由近同。

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作为极富极贵的官宦之家，凤姐为宝贝闺女诊治的“豪”举也是惊掉我们的下巴，“款留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家去”，意思是大姐儿拥有两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医生，让我们真正见识了什么叫金枝玉叶、什么叫财大气粗。

当然这里的“十二日”，除了具有现代意义上的“隔离期”或者危险期之外，也是《红楼梦》代表性的数字“12”的其中一处。

凡事有头有尾，才算礼数周全。大姐儿在各种措施多管齐下的治疗中，很快毒尽癍回，顺利痊愈之后，凤姐还专门“送了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

当然，大姐儿作为官宦小姐，身份尊贵，在患了传染病期间是能享受到如此待遇的。身份低微的丫头就另当别论了。在五十一回中，晴雯得了风寒感冒，宝玉就劝她“快不要声张！太太知道，又叫你搬了家去养息”。

所谓的“搬了家去养息”其实就是隔离，要不晴雯气的喊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只怕过了人”。然而一语成谶，抄检大观园之后，晴雯在“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恹恹弱息”之时，被王夫人逐出大观园扔进了猪窝般的酒鬼表哥家中。香消玉殒之后，被王夫人以得的“女儿痨”病死为由搪塞了贾母。

所谓的“女儿痨”就是女性青春期结核病，是具有传染性的。其实，晴雯并非得了“女儿痨”。即使晴雯得的是此病，如果能得到及时的治疗，也不会在花朵一样的年纪便一命呜呼了！

作者：温暖前行

原文地址|http://www.bdwenxue.com/zixun/wenhuazixun/202002/30369.html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