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故乡的雪

文|张景云

这两天，随着新年脚步的临近，南下的冷空气，裹挟着铅块似的云，不断向大洋彼岸这座小城聚拢。来女儿家探亲的我，一直期盼着能有一场如期而至的雪，慰藉着我久居他乡的孤寂。

清晨，我拉开窗帘，哦……下雪了!望着窗外，我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马上穿好棉衣，径直向门外走去。

雪似乎有一种魔力，当她悄悄走来时，周围的喧嚣被驱散了。小区里显得格外静谧，只有走路发出的声响。一辆辆汽车停在那里，车身上已落满了雪，像披着厚厚的铠甲。四周的绿地，是皑皑的白雪，下面的绿草，好像北方越冬小麦，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在做着温暖舒适的梦……

小区的后面，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雪已经将地面的枯叶覆盖。林中生长着许多低矮的灌木，有的已经枯萎了，于漫长的冬季里等待着春天的呼唤;有些耐寒的植物叶子依然碧绿，显示了顽强的生命力;还有一种叫不上名字来的灌木，枝头上结了一颗颗樱桃似的果实，在白雪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娇艳欲滴，煞是喜人。迎风而立的雪松，虽已历经岁月的沧桑，可粗壮的枝条上，依然是一片葱郁，上面落满了雪花，俨然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林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走进一片无声的世界。身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穿过，流向前面一片平静的池塘里，也许是地面温度的原因，水面并未结冰，而是泛起一层薄纱般的雾，氤氲于池塘之上。周围的景物朦朦胧胧，让人感到亦真亦幻。款款而来的雪花，落在水里，马上变得无影无踪。恍惚之中，见池塘边有人，拿着渔竿坐在那里垂钓，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我向他摆摆手，他也点头微笑。真没想到，在异国他乡的丛林中，遇到了“独钓寒江雪”的隐士。这时，身旁的雪地上，有些轻微的响动，我寻声望去，见几只觅食的小松鼠跳来跳去，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不远处是一条细长的小路伸向林子深处，我沿着它缓缓而行。前边有几幢造型各异的小别墅，掩映在密林中，尖尖的屋顶，颀长的窗棂，更像一幅意境深邃的油画。每一户门前都摆着圣诞树，上面的串灯不时地闪烁着，仿佛走进安徒生的童话里……

雪从天上来，天空有多么遥远?我扬起了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耳边回响起那首歌──《他乡的雪》：“那是来自家乡的信使吗?带着洁白的思念，做一次深情的探望……”望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我竟有些激动，轻轻揉了揉有些潮湿的眼睛。此刻，感觉有一双细腻的手，在轻轻抚慰着我那颗跳动的心……雪不停地下，落在脸颊上，很快又融化了。你这卓尔不群的精灵，是不屑与我为伍吗?我既不是为了寻找梅花的暗香而来，也不奢望用你来烹煮一杯清茶，我只是一个喜欢雪中漫步的凡夫俗子，在这遥远的国度与你不期而遇，沉浸在你洁净无声的世界里，排遣一下旅居他乡的寂寞……

我想起故乡的雪，她和你一样纯净，像孪生的姊妹。每当下雪的时候，我都会站在洁净的天地之间，迎接这冬天派出的使者，尽情享受她为我带来的清爽与曼妙。然而，我更喜欢，在下雪的时候，约上三两位好友去吃火锅。坐在热气腾腾的屋里，看着窗外冰冷的世界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喝着浓烈的白酒，与朋友无拘无束地聊天，袒露着心迹。酒过三巡，我们以雪为题，每人赋诗一首。 那一刻，心中偶有的郁闷与纠结，都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融化了……这多像白居易诗中描绘的情景：“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诗人在大雪纷飞的时候，穿过遥远的时空，和我们举杯相邀，是巧合还是心灵的默契?

雪越下越大，环顾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天地仿佛被雪“缝合”在一起。这时，远处的教堂隐约传来钟声，我轻轻抖落身上的雪，一阵寒风吹来，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又想起在家乡时，雪天与好友围着火锅喝酒的情景，心里暖暖的。看来今天只能煮一杯咖啡来驱寒，想到这，我深一脚浅一脚朝着住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