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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洁的友谊(3)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瞿秋白

文|瞿秋白瞿秋白在指出了译文中的问题之后,又诚挚地说:所有这些话,我都这样不客气的说着,仿佛自称自赞的。对于一班庸俗的人,这自然是“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

文|瞿秋白

瞿秋白在指出了译文中的问题之后,又诚挚地说:

所有这些话,我都这样不客气的说着,仿佛自称自赞的。对于一班庸俗的人,这自然是“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见面的时候就这样亲密的人。这种感觉,使我对于你说话的时候,和对自己说话一样,和自己商量一样。

鲁迅收到这封热情真诚的长信以后,十分高兴。他把这信送到《十字街头》,以《论翻译》为题,发表在1931年12月11日、25日该刊第一、二期上。12月28日,鲁迅写回信给瞿秋白,热情地说:“看见你那关于翻译的信以后,使我非常高兴”。“我真如你来信所说那样,就象亲生的儿子一般爱他,并且由他想到儿子的儿子。……不过我也和你的意思一样,以为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胜利,所以也很希望多人合力的更来绍介。”

在这两封信中,瞿秋白和鲁迅都以“敬爱的同志”相称。这在鲁迅是极少有的。只是后来,他在《答托洛茨基派的信》中,把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引为同志”。由此可知,两人的友谊,是何等深厚!

瞿秋白和鲁迅的第一次见面,据杨之华回忆,是在1932年夏天,他们从法租界华兴坊搬回紫霞路以后。一天早饭后,瞿秋白由冯雪峰陪同,高兴地去北川公寓拜访鲁迅,直到晚间才回来。两个好朋友终于见面了。瞿秋白回到家中,还处于兴奋状态。他告诉杨之华说,彼此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他邀请鲁迅全家一道来紫霞路作客,鲁迅愉快地接受邀请。许广平对两人这次会见的情景,作了生动的描绘:“鲁迅对这一位稀客,款待之如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的老朋友,又如毫无隔阂的亲人(白区对党内的人都认是亲人看待)骨肉一样,真是至亲相见,不须拘礼的样子。总之,有谁看到过从外面携回几尾鱼儿,忽然放到水池中见了水的洋洋得意之状的吗?那情形就仿佛相似。”“鲁迅和秋白同志从日常生活,战争带来的不安定(经过‘一·二八’上海战争之后不久),彼此的遭遇,到文学战线上的情况,都一个接一个地滔滔不绝无话不谈,生怕时光过去得太快了似的”。

这一段绘声绘色的叙述,使我们仿佛置身于鲁迅家中的客厅:圆形的玻璃鱼缸,几尾金鱼欢快地游来游去。鲁迅和瞿秋白各自手挟香烟,在烟篆中,两人促膝交谈。

鲁迅直抒胸臆:“对俄国文学,我有极大的兴味。我之写小说,原因之一也是由俄国文学家为劳苦大众呼号战斗所给予我的影响。”

瞿秋白深有同感:“俄国的国情,很象中国。俄国革命掀天动地,使全世界都受它的影响。”

鲁迅娓娓而谈:“为人生;俄国的文学,从尼古拉二世以来,就是这样。无论它的主意是在探索,或在解决,或者堕入神秘,沦于颓唐,而其主流还是一个:为人生。”

瞿秋白极以为然:“是的,文学家的笔,就是人类情感之所寄,俄国进步文学家的笔,是为被压迫的劳苦大众而写作的。”

鲁迅赞许地望着瞿秋白:“把俄国文学的精品译给中国人看,无异是在暗夜里烛照人生的火光。”

……

这次会见,使瞿秋白感到振奋。在摆脱了世事纷扰,重回文学园地的时候,得识鲁迅这样的同志和战友,他怎么能不振奋呢?

6月间,瞿秋白连续在10日、20日、28日,写信给鲁迅,谈他对于整理中国文学史和翻译问题的意见。信都写得很长,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

夏去秋来。9月1日上午,天下着雨。鲁迅和许广平偕海婴冒雨来到紫霞路六十八号。鲁迅所以特地要在雨天来,也许因为在雨天里少有特务的盯梢。鲁迅来时,瞿秋白无限喜悦地从书桌旁站起来表示欢迎。客人很欣赏这一张特殊的西式书桌。它上有书架,下有抽斗,把上面的软帘式木板拉下来,就可以像盒子一样,连抽斗也给锁上,把整个桌面滦盖起来。瞿秋白从桌子里拿出他研究中国语言文字问题的书稿,就语文改革和文字发音问题与鲁迅讨论。他找出几个字来,请许广平用广东方言发音。杨之华特地到饭馆去叫了菜,招待鲁迅夫妇。当坐下来吃中饭时,才发觉送来的菜是凉的,味道也不好,杨之华心里感到不安。但鲁迅却毫不介意,席间与主人谈笑风生,非常亲热。鲁迅在当天日记中写道:“一日雨。午前同广平携海婴访何家夫妇,在其寓午餐。”

在这以后,瞿秋白和鲁迅两家的来往更为密切。据鲁迅日记:

1932年9月14日“晴。上午……文尹夫妇来,留之饭。”9月18日“晴。……得文尹小说稿,下午毕。”10月24日“晴。下午买《现代散文家批评》二本赠何君,并《文始》一本。”11月4日“晴。以《一天的工作》归良友公司出版,午后收版税泉二百四十,分与文尹六十。”

内中所说小说稿,是杨之华在瞿秋白鼓励下所写的短篇小说《豆腐阿姐》。小说写完,瞿秋白很高兴地说:“拿去给大先生看看吧。”鲁迅在兄弟中居长,瞿秋白尊敬而亲切地称他“大先生”。因为是习作,杨之华不好意思麻烦鲁迅。瞿秋白说:“不要紧,大先生是很乐于帮助人的,特别是对初学写作的青年。”果然,鲁迅收到小说稿后,当天下午便改妥,而且还改正了里面的错字,分别写出楷体和草书。然后用纸包好送回。日记中所说《一天的工作》,是鲁迅编译的苏联短篇小说集,共收作品十篇。其中绥拉菲摩维支的《一天的工作》和《岔道夫》两篇,是杨之华译出初稿,再由瞿秋白校改定稿,交给鲁迅的。良友公司答应出版这本书,书稿刚刚送出,还没有得到稿酬,鲁迅便把当日午后所得版税中,抽出六十元给杨之华,以贴补瞿家生活之用。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真使瞿秋白夫妇感激不已。

在鲁迅家中避难

蒋介石政权建立后,实行法西斯专政。对苏区进行军事“围剿”,杀人如麻;在统治区内,不断强化特务统治,制造了无数的冤狱。1931年初公布的《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因“叛国”之“罪”可判死刑的条文有八款之多。国民党的文化“围剿”,欺骗手段与高压政策交替并用,手段越来越卑劣,越毒辣。逮捕、监禁、暗杀,时刻威胁着左翼文化运动中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像瞿秋白这样著名的共产党人。

白色恐怖弥漫的上海,鲁迅的身家性命也不安全。但是,每当瞿秋白和杨之华面临鹰犬追猎的最危急的时刻,鲁迅和许广平总是置自身生死于度外,成为瞿秋白夫妇安全的最可信赖的保护者;鲁迅的家,自然成为他们最愿投奔的庇护所。

1932年冬,11月下旬,瞿秋白夫妇得到警报,说是有一个叛徒在盯杨之华的梢。瞿秋白不得不立即转移到鲁迅家中。为了鲁迅和瞿秋白的安全,在甩掉跟踪的叛徒之前,杨之华独身一人在马路上转了三天三夜。瞿秋白请人到街头寻找,遇见时正值白天。杨之华请那人先走,她自己转到天黑时,确信已经甩掉跟踪者,才来到鲁迅家。

这时,鲁迅已于11月11日离沪去北京探望母亲。瞿秋白夫妇来时,只有许广平和海婴在家。鲁迅11月30日返回上海,两人聚首,分外融洽。许广平回忆说:

在这期间,他和我们在一起,我们简单的家庭平添了一股振奋人心的革命鼓舞力量,是非常之幸运的。加以秋白同志的博学、广游,谈助之资实在不少。这时,看到他们两人谈不完的话语,就象电影胶卷似地连续不断地涌现出来,实在融洽之极。更加以鲁迅对党的关怀,对马列主义的从理论到实际的体会,平时从书本上看到的,现时可以尽量倾泻于秋白同志之前而无须保留了。这是极其难得的机会。一旦给予鲁迅以满足的心情,其感动快慰可知!对文化界的复杂斗争形势,对国民党反动势力的打击,对帝国主义的横暴和“九一八”东北沦亡的哀愁,这时也都在朝夕相见中相互交谈,精心策划。

杨之华和“大先生”夫妇、海婴及家中的女佣,相处很好,使许广平丝毫没有接待生客之感。

12月7日,瞿秋白为鲁迅写了一幅字,内容是七绝诗(起句“雪意凄其心惘然”,约作于1917年)。诗后写有跋语:“此种颓唐气息,今日思之,恍如隔世。然作此诗时,正是青年时代。殆所谓‘忏悔的贵族’心情也。”这表现了他对鲁迅的敬重,把一颗坦诚的心献给他所完全信赖的战友,也充分体现了他的严于解剖自己的可贵品质。

过了两天,瞿秋白夫妇以昂贵价格托人在一家大公司买了一盒进口的高级玩具,送给三岁多的海婴。当时瞿秋白夫妇并不宽裕,鲁迅夫妇对此深感不安。但体会到他们爱护儿童,培养儿童科学知识的好意,还是在这不安中接受了这件贵重的礼物。当天鲁迅在日记中写道:“下午维宁及其夫人赠海婴积铁成象玩具一盒。”瞿秋白在盒盖上,按顺序写明零件名称、件数。又料到自己随时会有不测,很有深意地说:“留个纪念,让孩子大起来也知道有个何先生”。12月11日,鲁迅夫妇设宴招待瞿秋白夫妇,在座的还有冯雪峰、周建人。又过了些天,陈云在一个深夜来到鲁迅家,接瞿秋白夫妇回紫霞路。鲁迅关切地问陈云:“深晚路上方便吗?”“正好天已下雨,我们把黄包车的篷子撑起,路上不妨事的。”临下楼,鲁迅又对瞿秋白说:“今晚上你平安到达那里以后,明天叫人来告诉我一声,免得我担心。”他和许广平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瞿秋白夫妇走下楼去。

回到紫霞路,瞿秋白仍在思念着鲁迅。据鲁迅日记,从12月25日到1933年2月4日,四十天中,瞿秋白写了六封信给鲁迅,平均每周一封。其中有12月25日“下午得维宁信并赠火腿爪一枚,答以文旦饴二合”;12月28日“下午得维宁信并诗,即复。”诗指无题七绝一首:“不向刀丛向舞楼,摩登风气遍神州。旧书摊畔新名士,正为西门说自由。”在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尖锐的时候,一向由鸳鸯蝴蝶派把持的《申报》副刊《自由谈》,虽于1932年12月起由主编黎烈文进行革新,并邀鲁迅、茅盾等发表作品,但积习甚深,一时难以革除。一些宣扬低级庸俗情调,或抒发闲情逸致的作品,仍然时有发表。瞿秋白这首诗,就是对此而发,它也基本上代表了鲁迅的意见。

这时,鲁迅、瞿秋白和左翼作家们,正在同“自由人”胡秋原、“第三种人”苏汶进行激烈的论战。9月间,瞿秋白在《文学月报》第一卷第三期上发表了苏联诗人别德内依嘲骂托洛茨基的长诗《没功夫唾骂》,与批评胡秋原等无涉。11月15日,《文学月报》第一卷第四期,发表邱九如署名芸生的仿拟瞿译诗的作品《汉奸的供状》,嘲讽胡秋原、苏汶等,诗中充满了辱骂和恐吓之词,显然违反党的策略。文委书记冯雪峰认为不妥,建议《文学月报》公开纠正这一错误,被拒绝。冯雪峰同瞿秋白谈起,得到赞同。其时,瞿秋白正在鲁迅家中。鲁迅认为这是横暴的流氓作风,自己公开纠正为好。于是由鲁迅出面于12月10日写信给周扬,这就是发表在《文学月报》第一卷第五、六期合刊上的《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

过了一个多月的光景,1933年2月上旬,瞿秋白的住地又发生了问题。上海中央局得到情报,说国民党特务要在当天晚间破坏中共在紫霞路的一处机关。经过分析,认为瞿秋白夫妇的住处,可能发生危险。中央局组织部长黄文容急忙赶来,要他们迅速转移。瞿秋白决定到鲁迅家。于是,傍晚时,由黄文容护送,他们再次到鲁迅家中避难。2月10日,鲁迅在日记中有这样记载:“上午复靖华信,附文、它笺。”说明此时瞿秋白夫妇就住在这里。2月17日,英国著名作家肖伯纳到上海,当天下午会见了宋庆龄、蔡元培、鲁迅、林语堂、杨杏佛等。肖伯纳在上海停留只有半天,但报刊评论颇多,捧与骂,冷与热,样样都有。鲁迅和瞿秋白决定把这些评论,收辑一起,印成一本书。商定之后便分头进行:许广平跑北四川路一带,从大小报摊搜罗当天报纸;鲁迅和瞿秋白边看边圈定篇目,由许广平和杨之华剪贴,然后由鲁迅、瞿秋白连夜编辑,鲁迅作序言,瞿秋白写卷头语。就在2月里交野草书屋出版,这就是《肖伯纳在上海》一书。瞿秋白在卷头语中说:“在这里,可以看看真的肖伯纳和各种人物自己的原形。”

鲁迅的《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一文发表后,有些人不同意。1933年2月1日《现代文化》第二期发表首甲(即祝秀侠)等四人写的《对鲁迅先生的〈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有言》一文,为芸生《汉奸的供状》一诗辩护,说鲁迅对芸生的批评是“带上了极浓厚的右倾机会主义的色彩”,是“文化运动中和平主义的说法”,是“戴白手套的革命论”。正在鲁迅家中避居的瞿秋白,看到了首甲等人的攻击,即刻写了《鬼脸的辩护——对于首甲等的批评》,予以驳斥。这是一篇讲道理的论战文章。瞿秋白肯定并且进一步阐明了鲁迅文中的正确意见,他写道:

去年年底,芸生在《文学月报》上发表了一篇诗,是骂胡秋原“丢那妈”的,此外,骂加上一些恐吓的话,例如“切西瓜”——斫脑袋之类。……

芸生和首甲等的错误,决不在于他们攻击胡秋原“过火”了,而在于他们只用辱骂来代替真正的攻击和批判。……

“革命诗人”要表示“愤恨”的时候,他还应当记得自己的“革命”是为着群众,自己的诗总也是写给群众读的,他难道不应当找些真正能够表现愤恨的内容的词句给群众,而只去抄袭宗法社会里的辱骂的滥调?!除非是只想装些凶狠的鬼脸,而不是什么真正的革命诗人,才会如此。

所以鲁迅说“辱骂决不是战斗”是完全正确的。替这种辱骂来辩护,那才不知道是什么倾向的什么主义了。可以说,这是和封建“文化”妥协的尾巴主义。……

我们认为鲁迅那封“恐吓辱骂决不是战斗”的信倒的确是提高文化革命斗争的任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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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瞿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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