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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凰集》序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曹禺

文|曹禺祖光嘱我为他的京剧本《求凰集》作序。按说,这不是难事,然而把我难住了。这倒不是由于我不懂京剧,也不是不懂祖光。世事往往这样的怪。京剧我时常看,而且也很喜欢。与祖

文|曹禺

祖光嘱我为他的京剧本《求凰集》作序。

按说,这不是难事,然而把我难住了。这倒不是由于我不懂京剧,也不是不懂祖光。世事往往这样的怪。京剧我时常看,而且也很喜欢。与祖光相识很久了,又曾相处过一段时间。他一生的喜怒哀乐我也多少知道一些。我和他是老朋友了,问题就在此地,仿佛为一位朝夕相见的亲友画像,因为常能见面,反而不曾注意哪些是他容貌上的特征,他眉引司聪明可亲之处究竟是因为什么。因此许久就动不了笔。

然而终于要写,因为他在催,他准备作大西北之行。他行前要我把序写好。我只好讲讲我随意想到的关于他的一些事,和我的一些感想。

我认识祖光大约在一儿三七年,在南京剧校,我们同在那里教书。他只有二十岁,他在那里教国文,很得学校同学的爱戴。我初见他时,他像是一位“白面书生”,不大说话,而自然有一种翩翩然的风度。那时的南京冠盖如云,反动党 棍很多,每天总有些乌烟瘴气的事发生。我有时在备课室见到他,终因不大熟,似乎没有谈儿句话。但偶尔交 谈起来,就觉得他很亲切朴实,还有些腼腆。今天回想起来,他那张憨厚可喜的红红的脸仿佛又在眼前。

不知是否因为后来知道他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俊逸子弟,当时我蓦地想起从前称赞人的一句话,这大概是一位“浊世之佳公子”

吧。这自然不是真的祖光。后来和他稍稍接近了,逐渐明白这只是个假象。但我相当羡慕他,他有一手好丈笔,无论写什么,他可以洋洋洒洒写下去,毫不困难。还有那一手聪明的毛笔字。这都会使人有深刻的印象。

抗战时期,我和他同随南京剧校,浮洞庭,溯长江 而上,到重庆,终于在四川的一个小县江 安住了几年。他认识了许多戏剧同行,大约逐渐更熟悉了戏剧,从此开始写下许多各种体裁的剧本。

在抗战的岁月中,祖光受到许多戏剧战友的影响,他的文采开始显露出来,被人称赏。他的话剧,如同《风雪夜归人》、《正气歌》、《牛郎织女》、《嫦娥奔月》、《捉鬼记》……等等,嘻笑怒骂,矛头是敢于指向反动派的。

这是因为他遇见了周总理,受到周总理的教诲。他又与许多进步人士往来。

在党 的领导下,他成为一名进步的戏剧工作者,此时的祖光在我的心目中,再也不是“浊世之佳公子”了。

在他的戏剧创作里,他有优美俏皮的语言,人物性格是鲜明的,戏的节奏流畅,同时曲折有致,活泼生动,经常露出压不下的幽默感。他的剧作正像他的为人,充满乐观主义。他的戏不但琅琅上口,而且舞台技巧好,戏的演出总是受到内行和广大观众的喜爱。

在朋友们中,他是个妙语惊人的人物。听他说话是个享受。他能把极普通的一件事说得很有趣。一件小事经他一描绘,便惹得人笑个不止。比如我平时有些心不在焉,经他在朋友们面前描述一次,连我也禁不住笑起来。他的诙谐是善意的,确有画龙点睛的本领。

但祖光是严肃的。一件事情的是非曲直,经常要和人辩得清清楚楚。他经得住考验和磨练。在十几年的考验中,不许他说话,不许他分辩,但他从来没有被“四人帮”压低了头。终于,他获得了自由 ,头发斑白了。我见着他,他还是那种笑嘻嘻地满不在话下的神色。他对我讲:“我已经‘中专’毕业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懊恼和感伤,还是有一种不服输的气概。

“四人帮”被打垮以后,报纸、杂志上又刊载他的各种文章。他又很快写出剧本来。他的近作《闯江湖》已经登在《收获》刊物上。这是一部现实主义的剧作,充满了他对评剧艺人在旧社会中所受的压迫的满腔义愤。这个戏和他以前的剧本有不同的风格。祖光的剧作是一天比一天更厚实了。

祖光是多产作家,他落笔之快十分惊人,他写了大量的散文、活剧、京戏、电影 剧本和诗词。他甚至于导演了许多成功的电影 。我们中国需要这样多才多艺的戏剧家。

《求凰集》的三个京剧本,我都读了。其中我最喜欢的是《三打陶三春》。

这是我的个人之见。我必须在此再说一遍,我是不懂京剧的。

这两年我忽然听到有人说:要请吴老为我们写剧本。我诧异地问起吴老是谁?原来吴老就是吴祖光。我这才想起,祖光已经六十二岁了。但他精神饱满,正在创作的盛期,他会写出更多的好剧本的。

注:剧作家吴祖光写了三个京剧本,《凤求凰》,《三打陶三春》和《红娘子》,收成一本,命名为《求凰集》。

(原载香港《文汇报》1979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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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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