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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福塔的糖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谢德才

文|谢德才舌尖上的桑植,有利福塔的糖。在桑植县城有个老街,老街上,常有卖糖人。他们在那儿摆上小摊,背篓上支个簸箕,簸箕里盛着红薯糖、苞谷糖和米糖。他们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主动

文|谢德才

舌尖上的桑植,有利福塔的糖。

在桑植县城有个老街,老街上,常有卖糖人。他们在那儿摆上小摊,背篓上支个簸箕,簸箕里盛着红薯糖、苞谷糖和米糖。他们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主动上门买糖的却不少。乡下人吃过早饭,挑个担儿笑嘻嘻地进了城,下午的时候,他们就把空担儿乐呵呵地挑回了家。如果你想打听这些卖糖人来自哪里?他们会幽默地给甩上一句:“利福塔的‘糖客’!”

平日里,一些人有事无事总喜欢往利福塔跑,那地方是块风水宝地,那里有张家界西线旅游的景点,再就是盛产红薯糖、米糖和玉米糖了。

这地方的景致像姿色诱人的女人们。如九天洞,俗称亚洲第一大溶洞。它是不是亚洲第一大溶洞,我不用去考证,这也不用我考证。但,洞是超奇的怪,我得承认。洞内,天生的九个天窗像无法计量瓦数的灯泡照亮洞内。像这样的洞,依我想,除了这九天洞,全中国难找,全世界也找不出。这里的峰恋溪,不错,俗称是张家界天子山的“幺儿子”。山峰高得吓人,差点顶到云层里去了。最爱笑的小溪,它日日夜夜地鼓着掌,渗透着《儒林外史》中风景描写的清新与幽雅。走进千年的苦竹寨,等于走进了民风,走进了民俗,也走进了民情。这里有踩上去发出叮当响的石板路,陈年旧事也长满了大街小巷;苦竹寨,河边的苦竹们节奏性地摇曳着。一条前不见头后不着尾的苦竹河,养育出了满河的绿,还真难从字典中抠出一个准确的词儿来比拟它,即使拖出词海也是瞎子点灯一一白费气力。河边,会生活会过日子会享受的一些柳树,有四周的青山欣赏着,有飞来飞去的鸟儿陪伴着,有大大小小摇晃的船只依偎着……

我想去利福塔,想感受那里的糖,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吹的。因常说,火车是推的,牛皮是吹的。加上利福塔的火车快通了。我不得不去那个充满神秘的地方。时间,在我的手中像拧干衣服一样一拧,一个人便挤上了去利福塔的车。

到了镇上,我问镇上人,利福塔的糖哪儿有现熬现卖的?他们的脑袋不是朝天昂起说话,很礼貌,也很文明。我喜欢这样的人,也很喜欢他们的热情与表达,倘若出了远门问路的话,遇上这样的人算是你的福气。他们为你提供准确的信息,你少走好多弯路。

按照他们的提供,我去了利福塔镇的舒家坪村。听说,这个村熬糖的历史已有两三百年。

冬天的路上,没有雪花,但有寒冷。我在这条路上,不时碰上背着背篓和挑着担儿卖糖去的男人们和女人们。他们赶路,我也赶路。行走中,我突遇一股又一股的糖香。糖香的胆子够大,悄悄地拥抱了我,悄悄地抚摸了我,进了我的鼻孔,还一个劲地往心底里钻。

这个村,水少,温柔全被女人占去了。 但是,这村里的岩头甚多,一些岩匠来了这里,像磁铁般地给吸引住。在这里,他们一雕一刻,一呆就是好几个月。不知怎么,红薯也跟这石匠一样钟情这里,尽管它们是在岩缝中生存,但,刨出来的红薯比别处的好,拳头大小,糖粉还甭说。听人说,村里人熬糖就冲这红薯和一洞好水。

我走进一个院子。这院子,虽不及乔家大院的名气,但,干净与古朴。我轻轻地推开掩饰着木门。屋子里,一位八十多岁的童姓的老奶奶走向我。她见我来,连忙从簸箕中锤块糖递给我,我摸着尚有余温的糖吃的时候,发现她提着一大桶水走起路来像个年轻人。我问她,你这么大的年纪,身体怎这样好?她露出乐意的表情说,吃自家熬的糖呗!

她跟我说,自从村上修了公路通了车就很少熬红薯糖了,只熬苞谷糖和米糖。她认为熬红薯糖太苦太累。我看着她在屋子里像架机器转来转去,咱们间的对话便自然地简洁起来。与她的交流中,我了解了熬糖的过程,熬糖需要经过筛、磨、冲、酿造、榨糖、煎糖、凉却、打糖、拉条、切糖,等等。每一道工序,少不得,都得用心。

她将本地种植出来稻米装在筛子里,筛,筛去杂质。其实,生活在社会上的人都应像这筛子一样不时地筛去心中的杂质,这样才能活得有意义和价值。她用石磨不停地磨着米粉且将磨好的米粉和干净的水倒入锅中搅起来,再把前两天生长茂盛的麦芽用对码舂细以后与锅中的米粉混合起来,反复地搅拌,让其发酵。这时的火,正如人们所说:“烧火是师傅,炒糖是徒弟。”火大了,滤不出糖水;火小了,不能化酵,无糖。麦芽与米粉化酵两三小时后,用包袱汨出糖水,再在锅中煎出糖水,锅中煎糖不冒白烟之时,则可炒糖。炒糖时,炒棒要像擀面粉一样不停地翅动;眼睛要像司机开车一样直直地盯着,心要像考试一样细细地想着,因稍一走神,一锅糖就甩了。

糖汁由液体渐渐地变粘稠起来。一锅铲铲下去,提起来,若有块糖往下落,用嘴一吹,锅中的糖冒出“泡泡”时,这糖便可出锅。等粘稠的糖稍稍冷却以后,糖往木梯的木钩子上一挂,就开始扯糖了。

扯糖时,童奶奶真有几招,她扯得有节奏感和快乐感。我想体验下扯糖的味道,主动向她提出要求让我尝试,她马上把扯糖的木棒交给我。我使劲一扯,人差点倒在地上,糖也差点吻到地面,幸亏她一手挽住,现场引得观众哈哈大笑。我想,自己也是一个身强力壮的人,怎么操作起来赶不上她的手脚麻利呢?接着,我让她扯,她不慌不忙地扯着。一会儿喝彩声扯出来了,桑植民歌声也扯出来了:“正月是新年,利福塔的糖甜又甜……”一扯,再扯,三扯,若干次地来回扯,青黄色的糖扯成了银白色。她是从青年扯到成年,从成年扯到老年;她是从幽幽的黑发扯到了满头白发。

利福塔的糖,不坏,但,人见人爱。看来,我走的这一趟,不算枉走。糖内的花生和芝麻塑造了糖香的地位和形象。这糖除非小孩子不看见,看见了会争得吃;大人们见了这糖,如猫儿见上了鱼,牙齿脱落了的老人有了这糖好像是他们的命根子,生怕吃完了再买不到,他们攒着吃。在炒米中,酌糖几小块,冲上开水吃,几口扒进喉咙,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舒服;在烤熟的粑粑中,随便戳上个小洞塞一块糖进去,一烤,糖给流了出来,这时一口咬下去,咬出的是甜甜的味道。这里的糖比蜜糖甜得浅,比白砂糖甜得正,比冰糖甜得久。

卖糖的人从县城回来了,他们哼着歌,走在乡村的小路上。这时,我也该返城了,童幺妹知道后,不许我走,紧握我的手说:“你来一趟不容易啊,铺不好睡就是一夜,还是在我家宿一晚吧?……”她的话,贴心又贴肉,说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我被他的诚心所感动,住了下来。

夜太寂静,寂寞得像石头缝中长出的红薯。我吃着糖,一会儿,甜甜的味道出来了,鼾声出来了,关于糖的梦也出来了。

谢德才,男 ,土家族。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2004年毕业于鲁迅文学院第28期文学创作研修班。作品见于《人民日报》《湖南文学》《天津文学》《散文百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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