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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列传序 赏析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浅见

韩子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功名俱著于《春秋》,固无可言者。及若季次、原宪,闾巷人也,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义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故季次、原宪,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游侠列传序

两汉:司马迁

韩子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功名俱著于《春秋》,固无可言者。及若季次、原宪,闾巷人也,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义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故季次、原宪,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且缓急,人之所时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于井廪,伊尹负于鼎俎,傅说匿于傅险,吕尚困于棘津,夷吾桎梏,百里饭牛,仲尼畏匡,菜色陈、蔡。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犹然遭此灾,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胜道哉!鄙人有言曰:“何知仁义,已享其利者为有德。”故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跻暴戾,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侯之门,仁义存。”非虚言也。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久孤于世,岂若卑论侪俗,与世浮沉而取荣名哉!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故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诚使乡曲之侠,予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于当世,不同日而论矣。要以功见言信,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

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不可谓不贤者矣。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至如闾巷之侠,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莫不称贤,是为难耳!然儒、墨皆排摈不载。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灭不见,余甚恨之。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文罔,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至如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与豪暴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

译文及注释

译文一

韩非子说:“儒者利用文献来扰乱国家的法度,而游侠使用暴力来违犯国家的禁令。”这两种人都曾受到讥评,然而儒者还是多受到世人的称道。至于那些用权术取得宰相、卿、大夫等高官的人,辅佐当世的君主,其功名都记载在史书上了,本来就不必多说什么。至于像季次、原宪二人,均为民间百姓,他们一心读书,具有独善其身、不随波逐流的君子节操,坚持正义,不与世俗苟合,而当时的人们也讥笑他们。所以季次、原宪终生都住在家徒四壁的蓬室之中,就连布衣粗食也得不到满足。他们逝世已有四百余年了,但他们的弟子却依然不断地纪念他们。现在的游侠,他们的行为虽然不合乎当时的国家法令,但他们说话一定守信用,办事求结果,答应人家的事一定兑现,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去解救别人的危难。做到了使危难的人获生,施暴的人丧命,却从来不夸耀自己的本领。以称道自己对他人的恩德为耻。为此,他们也有值得称颂的地方。

况且急事是人们经常会遇到的。太史公说:“从前虞舜曾被困于井底粮仓,伊尹曾背着鼎锅和砧板当过厨师,傅说也曾隐没在傅险筑墙,吕尚也曾受困于棘津,管仲亦曾遭到囚禁,百里奚曾经喂过牛,孔子曾在匡地受惊吓,并遭到陈、蔡两国发兵围困而饿得面带菜色。这些人均为儒者所说的有道德的仁人,还遭到如此的灾难,何况那些仅有中等才能而处在乱世末期的人呢?他们所遭受的灾祸又如何能说得完呢!

乡下的人有这样的话:“谁知道什么仁义不仁义,凡是给我好处的人,便是有道德的人。”因此,伯夷认为侍奉周朝是可耻的,终于饿死在首阳山,但周文王、周武王的声誉,并没有因此而降低;盗跖、庄跻残暴无忌,他们的党徒却没完没了地称颂他们的义气。由此看来,庄子所说的:“偷衣钩的人要杀头,窃国的人却做了王侯;王侯的门庭之内,总有仁义存在。”此话一点不假。如今拘泥于教条的那些学者,死抱着那一点点仁义,长久地在世上孤立,还不如降低论调,接近世俗,与世俗共浮沉去猎取功名呢!那些平民出身的游侠,很重视获取和给予的原则,并且恪守诺言,义气传颂千里,为义而死,不顾世人的议论。这正是他们的长处,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所以有些士人,到了穷困窘迫时,就把自己的命运委托给游侠,这些游侠难道不是人们所说的贤人、豪杰、特殊人物吗?如果把乡间的游侠与季次、原宪等比较地位、衡量能力,看他们对当时社会的贡献,那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总之,从办事到见功效,说话守信用来看,游侠的义气又怎么能缺少呢!

古代民间的游侠,已经不得而知了。近代的延陵季子、孟尝君、春申君、平原君、信陵君等人,都因为是国君的亲属,凭借着卿相的地位以及封地的丰厚财产,招揽天下贤能之士,在诸侯中名声显赫,这不能说不是贤能的人。这就如同顺风呼喊,声音本身并没有加快,是风势激荡罢了。至于像乡里的游侠,修养品德,砥砺名节,扬名天下,没有人不称赞他们的贤能,这才是很难的啊!然而,儒家、墨家都排斥游侠,不记载他们的事迹。秦朝以前,民间的游侠,均被埋没而不见于史籍,我非常遗憾。据我所知,汉朝建国以来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等人,尽管时常触犯当时的法网,然而他们个人的品德廉洁谦让,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他们的名不是虚传,士人也不是凭空依附他们。至于那些结党营私的人和豪强互相狼狈为奸,依仗钱财,奴役穷人,依仗势力侵害欺凌那些势孤力弱的人,纵情取乐,游侠们也是颇为憎恨他们的。我感到痛心的是世俗不了解游侠的心意,却随便将朱家、郭解等人与那些豪强横暴之徒混为一谈,并加以讥笑。

译文二

韩非说:“儒生往往用文墨来扰乱法律,而侠土往往凭武力来触犯禁令。”这两种人都曾遭到讥评。而有学问的人还是大都被世人所称赞。至于依靠机谋、权术而获得宰相、卿、大夫官位,并辅助当世君主的人,他们的功绩和声名都已著录在史书之中,这些本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又象季次、原宪,他们本是隐居街巷的人,饱读诗书,保持着有独特品行的君子们的那种德性,坚持正义,不随便迎合当世,同世人也讥笑他们。所以季次、原宪一辈子居住在简陋的破草房之中,粗麻布衣,粗茶淡饭,尚常常不得温饱。他们死了也就默默无闻了。可是四百多年来,他们的后代学生仍不断地在纪念他们。至于游侠之士,他们的行为虽不符合正式法纪的轨道,但他们说的话一定要兑现,他们办事一定很果决。他们已经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诚心去办。他们不惜自己的生命,去解救别人的危难。一旦将别人从危难和死亡线上拯救出来,也决不自恃自己的能力,同时羞于夸耀自己的品德。这些,也是很有值得称赞之处的。

况且,平安或危急,是人们常常能遇到的。太史公说:从前虞舜曾经在井底和米仓中受过危难,伊尹曾经背着铁锅和砧板当过厨子,傅说曾经隐匿在傅岩为人筑墙,吕尚曾经在棘津受穷困,管夷吾曾经披枷带锁,百里奚曾经喂过牛,孔仲尼曾在匡地受到惊骇,又曾在陈国,蔡国饿得面黄如莱叶。这些都是被学土们称为有道德的仁人,还不免遭到这些灾难,更何况那凭着一般才能而处于乱世中的下层人呢?他们所遭受的迫害又怎么能说得完呢?

被称为鄙野的人有这样的话:“怎样知道仁义呢?给我以好处的人就是有德性的人。”所以伯夷耻事周朝,饿死在首阳山,而周文王、周武王并不因此而贬损王号;跖和蹻残酷暴戾,他们的崇拜者却不断地称颂他们的仁义。由此看来,“偷了衣带钩的人被杀头,窃取了国家的人却被封侯,只有那侯门之内才有所谓仁义。”这话可不是假话。

现在有一些拘泥的学者,死抱着短浅的道义,长期地孤立于世俗之外,他们哪里比得上那些议论不高、与世俗一般见识、随波逐流追求名利的人呢?而这些出身平民的游侠之士,一旦许下或取或予的诺言,便千里仗义而行,为别人赴死而不顾世俗议论,他们也有所长,并不是随随便便而能办到的。所以有道德的人在他们困窘的时候是能够向游侠以性命相托的,这难道不是人们所说贤能、豪杰一类的人吗?如果让乡间小巷的侠士与季次、原宪他们比较一下的话,他们为当时社会所作的贡献,不能同日而语。但是从功效的显著、言语的信用来看,侠客的正义行为,又怎能轻视呢?

古时候民间侠士,已经无从知道了。近代的延陵季子、孟尝君、春申君、平原君、信陵君这些人,都依仗是国君的亲属,凭借着有封地和卿相的富厚,广招天下的贤能之人,使自己的名声在诸侯之间传扬,这不能说不算贤能的了。这好像是顺风呼喊,声音并没有加快,只是风势激扬罢了。至于民间的侠士,他们修炼自己的行为,磨砺自己的名誉,使得声名传于天下,天下人都称赞他们贤能,这真是难能可贵的啊!但是儒家、墨家都排斥、摈弃他们的事迹而不记载于自己的著作中。从秦代以前,出身卑贱的侠客们的事迹,都被埋没而无法见到,我是很痛惜的。就我所知道的,汉朝兴起以来,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这些人,虽然他们往往触犯了当时的法网,但他们个人的美德,以及廉洁谦让的作风,有很多值得称道的。他们的名声不是凭空建立的,人们也不是凭空归附他们的。至于象结成党羽、巴结豪强、互相勾结,倚仗钱财欺压贫穷的人、以野蛮暴力侵害孤弱之辈,以此放纵贪欲,图得自身快乐,游侠们也是很憎恨这些丑行的。我叹息世俗不了解游侠的用心,而轻率地将朱家、郭解等人与豪强暴徒看作同类而加以嘲笑!

注释

1、韩子:韩非,战国时期韩国人,法家代表人物,著有《韩非子》,下文引自《韩非子·五蠹》。

2、《春秋》:这里泛指史书。

3、季次:公皙哀,字季次,齐国人,孔子弟子。原宪:字子思,鲁国人,孔子弟子。

4、独行君子:指独守个人节操,而不随波逐流之人。

5、已诺必诚:已经答应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兑现。

6、虞舜窘于井廪:指虞舜为其父瞽叟和其弟象所迫害,他们让舜修米仓,企图把舜烧死;此后又让舜挖井,两人填井陷害舜,然而舜均逃脱了。

7、“伊尹”句:伊尹乃商汤的旧臣,据传说最初伊尹为了接近汤,曾到汤的妻子有莘氏家里当奴仆,后又以“媵臣”的身份,背着做饭的锅和砧板见汤,用做菜的道理阐释他的政治见解,终于被汤所重用。

8、“傅说”句:傅说乃商代武丁的名臣,在未遇武丁时,是一个奴隶,在傅岩筑墙服役。匿:隐没。傅险:即傅岩(在今山西省丰陵县东)。

9、吕尚:吕尚即姜子牙,相传他在70岁时,曾在棘津以屠牛和卖饭谋生。

10、延陵:春秋时吴国公子季札,封于延陵。

11、孟尝:即孟尝君,齐国贵族田文。

12、春申:即春申君,楚国考烈王的相国黄歇。

13、平原:即平原君赵胜,赵惠文王之弟。

14、信陵:即信陵君魏无忌,魏安嫠王异母弟。

15、砥:磨炼。

16、排摈:排斥、摈弃。

17、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此五人均为汉代初年著名的游侠,其事迹见传文。

18、朋党:由于共同利益而结伙。比周:互相勾结,狼狈为奸。

评析

《游侠列传序》在艺术手法方面颇具特色:其一为作者巧妙地运用对比、衬托手法。总的来说是用儒侠作对比,借客形主,从而烘托出游侠的可贵品质。在行文过程中,又分几层进行对比。一类儒者是靠儒术取得了高官的人,他们虚伪狡诈,毫无信义可言,仅凭有权有势,就受到称赞。这与济人之危、奋不顾身的游侠反而受到污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另一类是无所作为,对社会实际没有什么益处的闾巷之儒,他们也历来受称颂,而扶危的游侠,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荣誉。此外,作者还拿孟尝君、平原君之类的贵族之侠与布衣之侠作了对比。通过上述层层对比,不仅突出了布衣之侠的高贵品质,而且对他们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亦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揭露了社会的黑暗与不平,从而大大深化了主题。其二反复咏叹,加强了抒情性。文中从不同的角度,反复地称赞游侠,而字里行间充满了作者强烈的爱憎。首先是从正面肯定他们的言必信、行必果的高尚品德,接着称颂布衣之侠的“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又说遭受困厄之士人,也常常依附游侠的帮助。这些均属满腔热情的称颂。继而用布衣之侠与季次、原宪一类的儒生作对比,并提出“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文章结尾是直接称赞汉代的游侠朱家、郭解等人“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诚如《古文观止》的评语:“一篇之中,凡六赞游侠,多少抑扬,多少往复,胸中荦落,笔底摅写,极文心之妙。”

司马迁的“苟活”人生 如何成就一部《史记》 

《报任安书》,是公元前93年,由时年五十五岁的司马迁,写给友人任安的一封回信。

在这封信中,司马迁激愤地讲述了自己遭受宫刑的前因后果,并着重说明,宫刑之后他之所以要选择含垢忍辱地活着,是因为那部伟大的《史记》尚未完成。

相比历史上的那些“死节”之士,信中司马迁情愿“苟活”的理由,令后世之人言说不尽。

有关一段超高难度的人生,如何成就一部伟大史书的故事,就隐现于这封书信之中。

子承父业出任太史令

西汉时期的史学家、文学家和思想家司马迁,不光著有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他还有一封书信即《报任安书》传诸后世,两者足以互文见义。

从这封信中,不仅可了解司马迁写作《史记》的动机与完成过程,更能洞见其人生变故如何影响其生命感知,重塑其生命态度,并以此明心见性,解读世事人性,言说天下兴替。

因其有料有胆有识见,古人早把《报任安书》视为天下奇文,可与《离骚》媲美。

司马迁,字子长,生于汉景帝四年(前145年),自幼神童一枚。十岁能诵古文,二十岁时开始遍游南北各地,饱览山河名胜。步入仕途后,初任郎中,曾“奉使西征巴蜀以南”。

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也是西汉著名史家,曾作《论六家之要旨》,以总结当时流行于世的儒、墨、名、法、道、阴阳各家学说。他还根据《国语》《战国策》《楚汉春秋》等书,撰写史籍,惜未完成。

临终前,老司马紧握小司马的手,流着眼泪,要儿子继承其未竟事业,编一部上至五帝下至本朝的史书。三年后,三十八岁的司马迁按当时的规例,果然接了父亲的班,走马上任太史令一职。

太史令是六百石一级的官,属于“卿大夫”之流。但由于它是个“近乎卜祝”的角色,即所谓“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议”,因此不为人重视。

好在司马迁看中的是当太史令可以承继父亲的志业,至于别人怎么说,他并不在乎。

然而,正当他努力为完成父亲生前的嘱托而积极工作并取得进展时,却发生了一件彻底改变他命运的事情,这便是李陵投降匈奴事件。

因“李陵之祸”惨遭宫刑

李陵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也是员出色的战将。他在与匈奴作战中,多次获得胜利。

天汉二年(前99年),为配合贰师将军李广利(武帝宠姬李夫人的哥哥)出征匈奴,李陵奉汉武帝命令,率五千壮士,出居延,到达指定的西浚稽山(今蒙古国境内)。由于遭遇匈奴主力的突然包围,虽经全军上下拼力厮杀,仍无法冲出一条血路。最后,李陵身边将士仅剩十几人,无奈之下,他只得下马投降。

消息很快传至京城,满朝文武为之震惊。虽然他们深知李陵的为人,投降匈奴很可能是迫不得已,甚至另有考虑,但在汉武帝面前,没有一个人敢于直说,全都一边倒地痛骂李陵。

唯有太史令司马迁,敢在汉武帝的垂询之下,谈出自己的看法。

他对汉武帝说,李陵以五千人马抗击匈奴十万大军,并歼敌一万多,这是很不容易的事,虽然最后战败投降是个错误,但他决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投降匈奴有可能是权宜之计,以待机会杀回马枪报效国家,现在万不可对其家属治罪,否则就彻底断了李陵的后路,他不投降也得投降。

正是此番坦诚直言,触怒了汉武帝。

这位颇为自负的天子,不允许有任何人替投降匈奴的李陵辩护。尤其是司马迁的话,在他看来,是打击贰师,抬高李陵,为李陵游说。

他一气之下叫人把司马迁抓起来,投进了牢狱。第二年,汉武帝在杀了李陵全家之后,又以“诬罔”主上的罪名,对司马迁施以宫刑。史称“李陵之祸”。

这一年,司马迁四十八岁。

事后证明,司马迁当初的分析是对的。

汉昭帝始元五年(前82年),李陵在置酒送别即将归国的苏武时,席间曾多次“起舞”,并唱出了“壹绝长别”的悲歌,即著名的《别歌》。

歌中,他一方面对比苏武身陷匈奴十九年而不改其节的操守,自感忏愧;另一方面,又因家属被株连杀害,悲怆地发出“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的叹息。

可见,如果汉武帝当年不杀其家属,情况将另当别论,而为他说公道话的司马迁,也能躲过被囚狱中、惨遭宫刑之劫难吧。

“苟且偷生”只为写《史记》

宫刑是古代五刑之一,不仅残酷,而且对受刑人是一种最屈辱的刑罚。污及先人,见笑亲友。

司马迁备受凌辱,悲愤满腔,本想一死了之。但想到父亲的遗愿和自己多年搜集的资料,以及有待完成的《史记》,便决心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在希图出现一线转机中,勇敢地生活下去。

几年后,汉武帝改元大赦天下,年逾五十岁的司马迁出狱后当了中书令。

在一般人看来,这似乎是一个令人艳羡的职位。因为一旦身任此职,即得以掌管机要文书,成为皇帝身边的亲近侍从。

然而,司马迁却始终怀着一种刻骨铭心的耻辱感,把中书令一职视为“闺阁之臣”,不但丝毫不以此为荣,反以为是莫大的羞辱。因此,自任职以来,除应付必要的公务外,他息交绝游,集中心思和精力写作《史记》。

恰在此时,他收到了老友任安的第一封来信。

实难接受“推贤进士”请托

任安,字少卿,西汉荥阳(今属河南东北)人。早年丧父,家境贫寒,由于办事有智谋,早年在大将军卫青门下做事。当霍去病渐渐受到汉武帝宠信,逐渐凌驾于卫青之上时,卫青的故人、门下都投靠霍去病了,并因而获得官爵,只有任安不肯,仍效命于卫青。经卫青荐举,他先做郎中,后迁为益州刺史。

太始四年(前93年)的四五月间,任安在益州刺史任上,给故交司马迁写来一封信。

本来任安来信是出于好意,他在信中也是极力安慰因“李陵之祸”经历了牢狱之灾、宫刑之苦的司马迁,希望他能在度过此劫后有所作为。

但这番好意却也包含着他对司马迁的偏见,即认为他任中书令职,掌领导尚书出入奏事,是宫廷中机要职务。而作为宦者,更可以接近皇帝,容易说上话,因而要他乘机“推贤进士”。

司马迁接读此信,有苦难言。自打出狱后任了中书令,自己表面上是皇帝近臣,实则近于宦官,为士大夫所轻贱。从自己的遭遇和处境考虑,他实难接受任安“推贤进士”的请托,故而一直未予回复。

“巫蛊之祸”与给任安回信

转年到了征和元年(前92),朝中发生了“巫蛊之祸”。时任护北军使者的任安握有兵权。戾太子派人持节到他那里要求发兵助战。他受了节,但仍闭城门,不肯接应太子。

事件平息后,汉武帝赏赐了那些系捕太子的人,而把那些跟随太子和为太子助战的人都治以重罪。

对于任安,起先汉武帝对他的做法没有责怪。可后来有人进言说,太子在“进则不得见上,退则困于乱臣”的情形下,不得已而“子盗父兵”,其实并无造反之心,使汉武帝以为太子是冤枉的。于是,先前所做的处置,又重新检讨,变成了与太子战、反太子的人全部有罪。

与此同时,汉武帝便就任安对待太子的态度产生了根本性怀疑,他怪任安不帮太子,却坐持两端,准备看谁胜了就依附谁,于是将其下狱并判腰斩。

任安认为自己是冤枉的。十二月就要行刑了,他再度写信给经常可以见到皇帝的司马迁,请他设法援救。

司马迁接到这封信时,相当为难。他了解汉武帝,自己就曾尝过汉武帝暴怒之下的痛苦,他实在不愿意再遭受第二次“李陵之祸”。

论交情,李陵与他“素非相善”,而任安是他的老朋友,双方的家庭彼此都很熟悉。司马迁也非常明白汉武帝一心想为太子报仇,任安的死判,绝无平反的可能。他要把自己见死不救的苦衷,向老朋友说明,并请他原谅。

于是,太始四年(公元前93年)十一月,55岁的司马迁写了一封长信给任安,这便是《报任安书》。

接读司马迁这封回信后不久,任安即被腰斩了。

再后来,司马迁也在感叹中度完了他的余生。

前有李少卿(李陵),后有任少卿(任安),都在司马迁生命中激起很大涟漪。显然前者是狂风暴雨式的,而后者只是前者的余波,它看起来平静而又清澈见底,却又让人沉思。

《报任安书》为何会是千古名篇

《报任安书》作为千古名篇,它首先是一篇描写生动,说理透彻,气势磅礴的旷世杰作。其中许多至理名言,如“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人固有一死,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等,都被后人反复引用。

信中还列举古代一些名著,如《春秋》《离骚》《国语》《左传》《孙子兵法》《吕氏春秋》《韩非子》《诗》三百篇等,认为这些不朽名篇都是作者在受到挫折,“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的发愤之作,明确地指出作者的生活经历,对其创作有着巨大影响。

其次,作为写给狱中友人的书信体私人文本,它还是司马迁本人的心灵自白。

司马迁在此信中以激愤的心情,向朋友、也是向世人诉说了自己因“李陵之祸”所受的奇耻大辱,倾吐了内心郁积已久的痛苦与愤懑,大胆揭露了朝廷大臣的自私,甚至还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对汉武帝是非不辨、刻薄寡恩的不满。

信中还委婉述说了他遭受宫刑后,忍受世人的屈辱和耻笑而“隐忍苟活”,只为完成《史记》著述的一片苦衷。同时也流露出他打算不完成《史记》,绝不会轻生,即使一时被人误解也在所不惜的决心。

信里更透露出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即《史记》已基本完成。他告诉任安:“近几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仆诚已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

最终,经过十四年的艰苦努力,司马迁终于在汉武帝征和初年(前92年),完成中国第一部以写人物为中心的通史,即《史记》的编撰工作。

这部巨著上自轩辕黄帝,下至汉武帝太初年间。记录了大约三千年的历史。全书共一百三十篇,由十二本纪,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等五部分组成,计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

“本纪”,记载各朝各代以及秦汉最高统治者的政绩(垓下失败后自杀的项羽是个例外);“表”,各个历史时期的大事记;“书”,有关天文、历法、水利、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典章制度专史;“世家”,先秦各诸侯国和汉代有功之臣的传记;“列传”,历代有影响人物的传记。这五部分通过彼此间的互相配合和补充,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汉书》编撰者班固认为,司马迁“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鲁迅则高度赞扬《史记》,称这部巨著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史记》问世以来已经有两千多年,它对后代不断产生着深刻而不可替代的影响,几乎没有别的历史著述能与之相提并论。

需要补充一句的是,正由于遭受宫刑,司马迁因此得以透过自己的人生,洞见人间世事与春秋兴替,将一个个历史人物和一桩桩天下往事,写得既活灵活现,又入木三分、意味无穷,也才有了即使到了今天,我们仍还一读再读不忍释卷的伟大《史记》。

司马迁、司马光和司马懿三人什么关系?

司马迁、司马懿和司马光都有共同的老祖,其中司马懿和司马光的关系更近,属于同宗同族。

司马迁,字子长,夏阳(陕西)人。西汉史学家、散文家。司马谈之子,任太史令,因替李陵败降之事辩解而受宫刑,后任中书令。发奋继续完成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原名《太史公书》)。该书记载了从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元狩元年,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司马懿,字仲达,河内郡温县孝敬里(河南)人。三国时期魏国政治家、军事谋略家,早年跟随曹操,后助曹丕成为魏王。曾两次率大军成功抵御诸葛亮北伐和远征平定辽东。对屯田、水利等农耕经济发展有重要贡献。是西晋王朝的奠基人,儿子司马炎称帝后,追尊司马懿为宣皇帝,庙号高祖。

司马光,字君实,号迂叟。汉族。陕州夏县(山西)涑水乡人。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西晋安平献王司马孚之后。主持编纂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司马光生平著作甚多,主要《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稽古录》、《涑水记闻》、《潜虚》等。此人刚正不阿又顽固不化,愣把复兴中的北宋推向灭亡。

根据司马迁自述,他的远祖可以追溯到颛顼时的重黎,重黎的后代分散到了卫国、赵国、秦国。在秦国出名的有灭蜀名将司马错。还有一位司马家的司马靳跟随白起参加长平之战,后来又与之一起被赐死。

所以到秦汉以后,大抵是有三支司马氏宗族的:卫系、赵系、秦系。秦系司马错;赵系司马出了司马懿、司马孚、司马昭、司马炎(地望迁于河内 是为司马氏族望所在 )。司马光的直系老祖是司马孚,司马孚是司马懿的亲弟弟,为司马家天下立下许多功劳,死后被赐谥献王。所以司马光属于司马懿的旁支;司马迁本属于卫系司马。但因为“相中山”那位,是他先祖司马憙,一代奸相,中山亡国的祸首。中山国灭亡之后,司马憙家族辗转来到了秦国,他的孙子司马靳军从白起。所以司马迁移花接木,把司马靳写成司马错之孙,从这里开始这里把家谱改了,他成了秦系司马家之人。

所以司马迁不为中山单独立传,没法子写。祖先败国是不忠,自己改族谱是不孝。不忠不孝的名声落在谁身上,都难以立足,更别说尤其看重出身和名声的古代。综上所述,司马迁、司马懿、司马光是同祖同宗。司马光是西晋皇族后人,是司马懿的旁支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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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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