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致命的不朽之名：19世纪杰出作曲家的竞争与过早死亡

来源：量化历史研究

在古典音乐市场上，那些名垂千古的作曲家们，往往是人们膜拜和效仿的对象。出身音乐世家的天才、神童获得成功的例子为人们津津乐道。然而，来自南丹麦大学的Borowiecki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Kavetsos却向我们呈现了优秀作曲家光鲜外表下隐而不彰的代价——为了追逐不朽的名声，作曲家们的同行竞争更有可能导致过早的死亡。

针对现当代的一系列研究表明，同业的空间集聚尽管一方面提高相关产业的产出效率和质量，但另一方面却带来了从业者的心理压力和精神负担问题，而这将对从业者的寿命产生负面影响。这种现代观察是否对数百年前的同业者有效呢？为了回答这一问题，研究者选取了音乐行业这一具有明显的空间集聚效应的行业，并以其中的专业作曲家为研究对象，通过爬梳历史资料，构造了一个包含144位19世纪“杰出”作曲家的数据库，包括其出生时间和地点、寿命、主要工作地点等人口学信息。

作为一项历史研究，研究者所面临的一个巨大问题在于如何选取作曲家样本（sample）。他们选取了Murray《人之成就》（Human Accomplishment, 2003）一书中列出的144名出生于1800年至1899年之间的作曲家。Murray通过作曲家在各类百科全书和辞书中的提名频率构造了“Murray指数”，用于度量作曲家的“素质”（quality）。在此基础上，研究者从Grove 音乐在线中(2009)摘取了作曲家的传记生平，并将其转化为结构化数据。

为了估计作曲家所面临的同业竞争的程度，研究者采用了以下四个指标进行度量测量：（1））该作曲家在当时当地的其他作曲家人数；（2）该作曲家在当时当地所占的作曲家总数的比率；（3）该作曲家在古典音乐重镇（巴黎或维也纳）停留的时间；以及（4）同行作曲家的素质（同行的Murry指数的均值）。

为了研究作曲家一生中的同行竞争与寿命之间的关联，研究者使用了合并横截面模型，回归结果发现，同行的竞争对作曲家的寿命有统计上显著负向影响。一生中在同一座城市多一个“对手”，作曲家会减少2.2年的寿命。一生中在同一地点和同一时间的作曲家数量每增加1%，该作曲家的寿命就会减少近一年。在一个主要的音乐重镇中多呆一年，该作曲家会减少大约6个月的寿命。同一时间地点同行的Murray指数得分每增加1分，作曲家的寿命就会下降约2.6个月。

研究者考察作曲家的“家学”（家庭成员是否从事音乐行业）和居住城市的规模的影响，结果发现“家学”的影响微乎其微，而居住在大城市中对作曲家的寿命有正面影响。研究者将其解释为空间集聚效应的首要性。他们认为，尽管大城市对寿命的积极影响（这主要是通过医疗、生活、卫生条件方面的优势），但在大城市经历的同行竞争对作曲家的寿命却有着负面的外部影响。研究者进一步采用工具变量进行了因果识别，并进行了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其主要发现不变。

这项研究分析了寿命与同业竞争之间的关系，通过19世纪的作曲家的数据，使用4种近似于同行竞争的指标均支持了一致的结果——在同行竞争激烈的地理集群中，作曲家的寿命显著缩短了。这些发现的结果与一系列稳健性测试是一致的，包括考虑到个人水平特征，例如作曲家的素质、城市人口以及其他生活事件的发生，包括战争或流行病。通过应用工具变量方法，研究者阐明了地理集聚和寿命之间的因果关系。总之，本研究的结果支持了先前文献中关注同行效应和健康之间关系的研究，并通过考虑这些效应的空间维度，在现有文献之外做出了贡献。

这项研究就同行竞争对寿命的不利影响提出了新颖而有力的证据。值得注意的是，个人背景，包括社会地位或素质，可能对减轻有经验的同行压力的影响微乎其微。这些结果表明，竞争除了广为人知的经济利益外，还可能导致显著的负的外部性，而即使对那些在先天和后天方面有着优势的人而言，这一点依然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