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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封:缺少计划和目标,一个有思想的人也会手足无措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布封

文|布封自古以来,人们都知道利用语言的力量支配他人。然而只有在开明的年代,我们才写得好和说得好。真正的论战意味着锻炼天资和培养才智。它与“说”这种自然的能力截然不同,

文|布封

自古以来,人们都知道利用语言的力量支配他人。然而只有在开明的年代,我们才写得好和说得好。真正的论战意味着锻炼天资和培养才智。它与“说”这种自然的能力截然不同,它是一种品质,只有那些拥有强烈的激情、灵活的器官和灵敏的想象的人才具备。这些人感知深刻,对痛苦也很敏感,他们的这个特点十分明显;通过一种纯粹无意识的表现,他们把热情和感情传递给他人。这是身体与身体的对话;所有的动作和手势都在协助和发挥作用。

你们需要的是内容、想法和理性

什么才能感动和吸引大众?什么才能撼动和说服其他大多数人?是或激烈或哀婉的语调,生动和频繁的手势,快速和铿锵的话语?但是少数想法坚定、品位高雅和感觉细腻的人,就像你们,是不太在意语调、手势和空虚的词汇的;;需要的是把它们表达、区别、整理出来;仅仅塞住耳朵,填满眼睛是不够的;需要在与精神的交流中刺激灵魂、触动心灵。

风格就是置于思想中的秩序和行动

。如果我们把它们紧密地衔接起来,把它们束紧,风格就变得简洁有力;如果我们让它们彼此散漫地,仅靠词汇连接在一起,那么无论它们本身多么优雅,风格也会显得冗长、松散和拖沓。

但是在寻找我们表达思想的逻辑前,我们需要整理出一个更广义、更稳固的思路,只允许最直观的景象和最主要的观点进入其中:我们在初步给它们定位的过程中,主题逐渐显现,范围逐渐清晰;我们在不停回顾初期的思路的过程中,确定了主要观点间准确的停顿,从而构思了一些次要的和平庸的想法,来填补这些间隔。凭借天资,我们真实地重现了所有普遍的和特殊的想法;凭借精密的判断力,我们将区别生动的观点与贫瘠的想法;凭借写作的爱好赋予我们的洞察力,我们将提前判断思维的所有活动的结果。

无论主题宽泛还是复杂,我们总是很难一眼看透,或者通过一时的努力就彻底深入这个主题;即便我们思来想去,也未必能抓住其中的所有关系。因此我们在此处不用过分费神;唯一的办法是增强、开拓和提升我们的思想:我们越是通过思考赋予我们的想法越多的内涵和力量,我们就越容易通过表达实现它们。

这个层次还不是风格,但这是风格的基础;它支持风格,引导它,协调它的动作,规范它的行为;否则,最好的作家也会茫然失措,也会下笔无序,唐突地描绘出不规则的线条和不协调的轮廓。无论他使用的色彩多么鲜艳,无论他在细节中体现了多少美感,由于总体的突兀或者缺少表现的力度,作品还是无法成形。我们在欣赏作者的思想时,不免会怀疑他是否缺少一些天赋。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出现了一些作家,虽然他们说得很精彩,却写得很糟糕;还有一些人沉湎于自我的奇思妙想之中,选择了自我不能驾驭的笔调;再有一些人害怕失去自己孤立的、转瞬即逝的想法,于是在不同时间写下一些片段,这些片段除非用强力,否则无法连接起来;总之,如此多的作品都是相关片段的拼接,几乎没有一气呵成之作。

然而所有的主题都是合而为一的,无论它有多么的宽泛,它都可以被囊括在一次讲话中;间隔、停顿、章节只不过服务于讨论不同主题之用;当我们需要讨论宏大的、复杂的和不对称的事物时,我们的智慧之路就被数不清的障碍所阻隔,被意外的情势所限制;大量的间隔,不仅没有使作品更加稳固,反而损害了整体性。书看起来似乎更清楚了,但是作者的意图反而模糊了;它无法给读者的精神施加影响,甚至只能通过连贯的思路、和谐的想法、逐步的推进、不断的深入、统一的行动打破或者弱化所有的间隔。

为什么《自然史》如此的完美呢?因为每一卷都是一个整体永远依附于这个层面;它静静地培育万物;用独一无二的本领去制作所有生物的雏形;它在有限的时间内不断地打磨它、完善它。作品令我们震惊,但是事实上是作品承载的神迹打动了我们。人类的思想只有在被经验和思考滋养后,才能开始生产,否则它什么也创造不出。它的学识是生产的萌芽;它在行进和工作中模仿大自然。如果它能通过思考那些最高尚的真理而提升,它能把这些真理聚合起来、连接起来,通过思考将其合而为一,形成体系,那么它将在不可撼动的基础上建立起不朽之作。

由于缺少计划,缺少对目标充分的思考,一个有思想的人也会手足无措,不知从何处开始动笔:他同时有无数个想法,但由于他没有把它们加以比较和梳理,因此无法决定保留哪些,舍弃哪些;他因此处于这种尴尬中。但是只要他制定一个计划,只要他把所有关于主题的核心思想收集起来,按顺序整理,他就会很容易发现动笔的时机,就会感到精神创作的成熟点到来了,此时他将迫切地渴望实现他的创作,并在写作中只感受到快乐;想法轻松地流淌出来,风格变得自然和轻灵;快乐促生了热情,这种热情蔓延开来,赋予每一个词句以生命;一切都变得越来越生机勃勃;笔调升华了,描述的对象鲜活起来,情感与智慧交融,强化了它,延伸了它,使其贯穿我们思维的始终,风格因此变得精彩和鲜明起来。

这些闪光让我们一时头晕目眩,随后又让我们陷入了黑暗中

什么也不能反对这股热情,除了到处描画醒目的线条的渴望;什么也不能反对智慧之光,它形成了一个光圈,在文章中均匀地四散开来,除了我们观察到的,词与词的撞击中产生的闪光。。这是一些只有经历碰撞才能闪光的思想,我们只表现了它们的一面,隐蔽了所有其他面;通常来说,我们选择的面是一个尖角,在此尖角之上,我们的思想越远离这些宏大的方面,在这些宏大的方面之下是常识在习惯性地思考问题——我们越能轻易地表现思想。

什么也不能反对真正的论战,除了细致地思考,追求轻松的、灵巧的和变化的想法,这些想法就像金属薄片,在失去韧性后就会破裂;同样,我们越是在文章中表现精细的、耀眼的思想,我们的文章就越缺少精神气、智慧、热情和风格,除非思想本身就是主题的基础,或者作家除了享乐没有其他目的。因此描述小东西的艺术比描述大东西的艺术更困难。

什么也不能反对大自然美丽的天性,除了我们为了用特殊的或者华丽的方式表达普通寻常的东西时自寻的痛苦。什么也不能再让作家黯然失色了。

对这些作家,我远谈不上欣赏,而是同情他们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去创作新的音节组合,只为了说出大家都在说的内容。这个缺陷是虽被培育、却仍旧贫瘠的思想的缺陷;他们有丰富的词汇,但是没有思想;因此他们在文字上大做文章,对词句排列组合,就以为综合了想法;他们扭转词义、糟蹋语言时,还自以为提炼了语言。这些作家没有一点风格,或者我们可以说他们有的只是风格的影子:风格是雕刻思想,他们只知道描画词汇。

要想写得好,需要充分掌握主题,需要深入思想,看清思想的顺序,使之形成一个系列,一个连续的脉络,其中的每一点代表一个想法;当我们拿起笔时,应该顺着第一笔一直写下去,不能使其互相背离,也不能过分不均地施压,而是让它按照其规定的范围决定的轨迹发展。只有这样才能形成风格的严肃性,协调它的速度,使风格成为一个统一体。只有这样才足以使风格变得准确、简单、平衡、清晰、生动和连贯。风格要想变得高雅,还要遵循智慧决定的第一规则,即在表达时加入细致、品位和严谨;在命名事物时只使用最普遍的称谓。

如果我们再加上对肤浅的怀疑,对外表光鲜的事物的蔑视,对模糊不清和玩笑话的厌恶,风格将变得庄重,甚至雄伟。最后如果我们能够按照我们的想法来写,如果我们能够被我们试图去证明的内容说服,那么这样的良好信念,惠及了他人,也诞生了真正的风格,将使风格发挥它的效力;只要这种内心的信念不是狂热的激情,而且处处都是纯真比信心多,理性比热情多。

| 本文为法国博物学家乔治·布封(1707—1788)入职法兰西学院院士的入职演说《论风格》,收录于《自然史》中译本,原作名:Natural History,译者:沈玉友 出版年 201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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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布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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