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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 | 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是从跑步中学到的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村上春树

文|村上春树坚持跑步,除了保持身体健康以外,还有更多的意义。1981 年,32 岁的村上春树出让了他经营多年的酒吧,开始了孤注一掷的职业小说家生涯。为了在高强度写作的生活中保持

文|村上春树

坚持跑步,除了保持身体健康以外,还有更多的意义。

1981 年,32 岁的村上春树出让了他经营多年的酒吧,开始了孤注一掷的职业小说家生涯。为了在高强度写作的生活中保持健康,他同时养成了每天出门跑步的习惯。

之所以选择跑步,是因为跑步实在是最方便,也最简单的锻炼方式。不需要伙伴,也不需要特定的装备,更不必特地去某个特别的场所。只要有一双适合跑步的鞋子,一条马马虎虎的路,便可以想跑多久就跑多久。

他坦诚地承认,刚开始时,还跑不了太远的距离,最多也就 30 分钟左右。但坚持了一段时间,身体也渐渐地接受了跑步这件事。一年后,他开始参加公路长跑比赛。再过不久,他独自跑完了全程马拉松。在他今后所到的世界各地:东京、夏威夷、麻州...他都坚持着每天的长跑。

他希望自己的墓志铭上写着:

村上春树

作家(兼跑者)

1949-

他至少是跑到了最后

跑步培养与塑造了村上。在《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里,他提炼了自己数十年日复一日跑步的感悟。

01.

“跑步对我来说,不单是有益的体育锻炼,还是有效的隐喻。立志提高自己,并为之日日付出努力。”

是不是一个了不起的跑者,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不是还在超越昨天的自己,是不是还有这颗心,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在长跑中,如果说有什么必须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过去的自己。

身为小说家的村上,是被身为跑者的村上启发与鼓舞的。写小说也是一样,是否成功的标准从来都和书的销量,得不得奖,评论的好坏无关,只有文字是否达到自己设定的基准才是唯一重要的。

村上写道:

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在这层意义上,写小说很像跑全程马拉松,对于创作者而言,其动机安安静静、确确实实地存在于自身内部,不应向外部去寻求形式与标准。

我们在自身内部有一股安静的动力,当跑步成为了习惯,这股动力也有了存在与生长的空间。跑步潜移默化地使人的精神专注、沉静、有力,对什么样的职业与生活都有益。

《论语》的开篇首句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每一种使自己内在地超越自己的努力,哪怕只有一点,都会带来一种喜悦。这也是跑步这件最简单的事,对生命的隐喻。

02.

“我跑步,只是跑着。原则上是在空白中跑步,也是为了获得空白而跑步。”

村上有时会被问:“你跑步时,都在想什么?”

他老实地回答:“在跑步时思考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人的心灵是不存在完完全全的空白的,总有一些小的思绪会涌出来。而跑步的过程,是心灵最接近空白的时刻。跑步时不需要听任何人说话,不需要考虑什么,只要眺望周围的风光,凝视着自己和脚下的路就行,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宝贵时光。

谁都有想把所有思绪全赶走的时候,有的人喝酒,有的人倾诉,或者大哭一场。而跑步或许才是获得空白的最有效的方式。当脚步停下,用力喘气,流汗时,自己就像一个被扩大了的容器,感觉什么样的事情和情绪都可以多接受一点点了。再跑下去,确实会发现,有些东西渐渐地被自己甩在了身后。

村上有一个比喻:

跑步时浮上脑际的思绪很像天际的云朵,形状各异,大小不同。它们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然而天空犹自是天空,一成不变。云朵不过是匆匆过客,它穿过天空,来了去了。唯有天空留存下来。

内心的重负有可能像云朵一样飘浮消散,这是跑步的魔术。

村上踏上写小说的道路,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要主动追求一种孤绝的状态,这是职业小说家的必经之路。这种孤绝常常会带来危险,像细微的利刃一样损伤心灵的内壁,正因如此,他不断地跑步,有时甚至穷尽体力,来将许多的负荷排出,回到空白。

村上就这样用跑步的方式,吞咽与释放了很多事。如果不行的话,就再跑得远一点:

跑长于平日的距离,让肉体更多地消耗一些,好重新认识自己是个能力有限的软弱人类——从最深处物理性地认识到这一点。

再远一点。

03.

“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是每天清晨沿着道路跑步时学到的。”

持久的长跑没有那么简单,有一些必须要遵循的基本规则。

练习量需要保持,就算下降,也不能中断练习两天以上,否则肌肉便会擅作主张:“哦,没必要那么努力啊。”从而自行降低承受的极限。如果循序渐进,肌肉也能自然地适应和承受,久而久之,它的怨言也越来越少。这是每个有经验的跑者都知道的规则,村上也很熟悉。

他发现,这其实也是写小说的方法。

有人问:“对小说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人们首先可能会想到的答案是才华。的确,才华恐怕是成为小说家最必要的前提条件。然而,村上对此有怀疑:

才华的问题是,在大部分情况下,它的质量与数量都是主人难以掌控的。有时我们心想数量有些不足,最好再增加一点,或是寻思,节约点使,每次只拿个一星点出来,好使得长久些。哪有这种好事!

它跟我们的一厢情愿毫不相干,它想喷发的时候就喷发,而一旦枯竭则万事皆休。

村上能进入世界最好小说家行列,靠的或许并不是才华,而是集中力与耐力。

集中力是将自己有限的才能收集起来,倾注在最为需要之处的能力,运用这种力量,就可以弥补才华的不足与偏颇。耐力则是坚持每天集中精力。没有这两种能力,恐怕便无法当一个作家。

与才华不同的是,集中力与耐力都是可以像训练肌肉那样,通过训练后天获得的。其中遵循的规律的窍门与跑步大同小异:

每天必须不间断地写作,必须集中意识工作——将这样的信息持续不断地传递给身体系统,让它牢牢地记住,再移动刻度,一点一点将极限值向上提升,注意不让身体发觉。给它刺激,持续。再给它刺激,持续。这个过程当然需要耐心,不过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写作小说是一项体力劳动。有许多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可以轻松地越过很多困难,写出精彩的小说,但这样的自在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得困难。过了一定年龄和关卡,就没法再轻而易举地挥霍才华了。所以集中力与耐力的训练,是所有作家们都经历过的过程。

作家雷蒙德·钱德勒写道:“哪怕没有东西可写,我每天也肯定在书桌前坐上好几个小时,独自一人集中精力。”

村上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才华,他并不夸张地认为,自己写出一本又一本的小说属于“奇迹”。写小说的方法,都是从不间断的坚持跑步那里一点一点学来的,自然地、切身地、实际地学到的,他对跑步表示深深的感谢。

村上对坚持跑步感到满足,也对正在写的小说感到满足。

其实不止是写小说,会有许多事都会因为坚持跑步而改变,相信会有很多跑者赞同。说到底,从跑步中能学到的并不是个别的规律、技术,而是一种关于生命的体悟:

同样是十年,与其稀里糊涂地活,目的明确、生气勃勃地活当然更令人满意,跑步无疑大有裨益。在个人的局限性中,可以让自己更为有效地燃烧,哪怕只是一丁点,这便是跑步这一事的本质,也是活着一事的隐喻。这样的意见,恐怕会有很多跑者赞同。

坚持跑着,总会突然理解些什么的。

04.

“通过跑步结识形形色色的人,也是我的喜悦之一。”

村上的职业生活中,与人打交道的机会非常少,而每天的慢跑,让他多了许多独特的记忆。

在东京每天早晨慢跑时,常常与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子交臂而过。一连几年如此,自然而然就熟识了,相遇时便互相微笑致意,然而因为腼腆,始终不曾交谈过,连对方的名字也一无所知。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喜悦都没有,要每天坚持跑下来可不容易。

记忆最深的是与另一位喜欢长跑的作家约翰·欧文一起在公园里跑。那时候,村上在翻译他的长篇小说,到纽约的时候想采访他,而约翰说自己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不过早晨的时候会晨跑,要不要边跑边聊。

村上当然非常乐意了:

我们(与约翰·欧文)大清早一同在公园里跑步,谈了很多话。当然无法录音,也无法记录,不过两个人在清新的空气里并肩奔跑的愉快记忆却仍旧留在我的脑海。

在科罗拉罗多州的博尔德高地,村上与巴塞罗那奥运会的银牌得主有森裕子一起跑步,也是长留心中的记忆:

是运动量不大的慢跑,但我是从日本直接来到海拔将近三千米的高地,冷不丁就跑步,所以肺发出了悲鸣,脑子昏昏沉沉,嗓子干燥欲裂,怎么也跟不上。

有森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村上先生,你怎么啦?”

职业选手的世界是非常严酷的,其实她是一个很亲切的人。但过了三天,我的身体也渐渐适应了稀薄的空气,能享受在洛基山地爽快的跑步了。

村上就这么跑在世界各地的路上,与形形色色的跑者并肩前行,擦肩而过,看到与被看到,记住或者遗忘:

他们心跳徐缓,一面沉湎于思考之中,一面铭刻下时间的痕迹。我在路上与他们交臂而过时,总是倾听彼此的呼吸,感受彼此铭刻时间的方式,就像作家们感受彼此的表现方式一样。

这也是跑步给村上独一无二的体会。

如果村上没有跑步,恐怕我们没法看到他的那么多精彩的小说。从《且听风吟》开始,到《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寻羊冒险记》《遇见百分百的女孩》《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等,村上为我们创造了独一无二的文学空间,有太多不可言说的愉快、启发与感动。

跑步的过程中有一种亲切美好的沉默,与安慰、保护自己的空白,还有某些只有亲自去跑才能心领神会的事情。跑步在辛苦之外,也有相当的快意;在保持身体的健康以外,也有更多更深的意义——所以四月天气转暖,要不要出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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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村上春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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