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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你,非我薄情 | 李叔同


来源:遍地文学 作者:本站小编

送别李叔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

送别

李叔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每到毕业离别时刻,我们常常唱起这首歌,悲悲戚戚又绵软悠长,一字字敲打着心房,满目美景化作长亭古道,乌啼残阳,知道你要走,我却无法留住你,大概是世间最无奈又悲伤的事吧。

因由这词,我知道了李叔同,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弘一大师。他出生富贵人家,早年风流闲适,诗词画艺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备受世人推崇。就在人生巅峰时刻,这位多才多艺的天之骄子,突然地落发为僧,告别了世间一切繁华富贵,告别了他爱的人。当时年幼,心中非常不解,直到最近,我读到他出家前写给日本妻子的一封信:

诚子:

关于我决定出家之事,在身边一切事务上,我已向相关之人交代清楚。上回与你谈过,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决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这么做,请来信告诉我,你的决定于我十分重要。

对你来讲,硬是要接受失去一个与你关系至深之人的痛苦与绝望,这样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请吞下这苦酒,然后撑着去过日子吧,我想你的体内住着的,不是一个庸俗、怯懦的灵魂。愿佛力加被,能助你度过这段难挨的日子。

做这样的决定,非我寡情薄义,为了那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我必须放下一切。

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间累积的声名与财富。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留恋的。

我们要建立的,是未来光华的佛国,在西天无极乐土,我们再相逢吧。

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将不再回上海去了。我们那个家里的一切,全数由你支配,并作为纪念。

人生短暂数十载,大限总是要来,如今不过是将它提前罢了。

我们是早晚要分别的,愿你能看破。

在佛前,我祈祷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叔同戊午七月一日

1918年,农历的正月十五,李叔同正式皈依佛门。

剃度几个星期后,他的日本妻子,与他有过刻骨爱恋的日籍夫人,伤心欲绝地携了幼子,和她的朋友,寻遍了杭州的庙宇,最终在一座叫“虎跑”的寺庙里,找到了自己出家的丈夫。

这一年,是两人相识后的第11年。

38岁的他,原来是西湖对岸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教员,不久前辞去教职离开学校,在这里落发为僧。

10年前,他在日本留学时与妻子结识,此后经历了多次的聚散离合,但这一次已经是最后的送别,丈夫决定离开这繁华世界,皈依佛门。

李叔同决心已定,连门都没有让妻子和孩子进。

妻子无奈离去,只是对着关闭的大门,悲伤地责问道:“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知道已挽不回丈夫的心,便要求与他见最后一面。

临别前,几个人一同在岳庙前临湖素食店,吃了一顿相对无言的素饭,丈夫把手表交给妻子作为离别纪念,安慰她说,你有技术,回日本去不会失业。

西湖边,杨柳依依、水波滟滟,没有比西湖更合适送别的场景了。

清晨,薄雾西湖,两舟相向。

诚子:“叔同——”

李叔同:“请叫我弘一”。

诚子:“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李叔同:“爱,就是慈悲。” 岸边的人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失声痛哭,船上的人连头也没有再回过一次。

岸边的人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失声痛哭,船上的人连头也没有再回过一次。

摘自--黄炎培文章《我也来谈谈李叔同先生》

五年前的一首《送别》,意境高远,满耳戚戚,而今竟一曲成谶。从此,世间再无那个会作诗、会书法、会作画、会填词、会篆刻、会演戏、又会音乐……的李叔同,只有一代名僧弘一法师。

李叔同遁入空门之心决绝,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但他不是个无情的人。在出家前,叔同曾预留了三个月的薪水,将其分为三份,其中一份连同自剪下的一绺胡须,托老朋友杨白民先生,转交给自己的日籍妻子,并拜托朋友将妻子送回日本。

从这一细节可以看出,弘一大师内心的柔情和歉疚,以及处事的细心和周到。

据说,李叔同出家的消息,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和诸般猜测。

世人大多无法理解,一时间猜测四起,“破产说、遁世说、幻灭说、失恋说、政界失意说......”但无论哪一种说法,都存着难以自圆其说的部分。

其实李叔同为什么要出家,读读他写给妻子的那封信,再明白不过。

他的学生丰子恺,曾经这样解释:

“他怎么由艺术升华到宗教呢?当时人都诧异,以为李先生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遁入空门”了。我却能理解他的心,我认为他的出家,是当然的。

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

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

“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层楼。

懒得(或无力)走楼梯的,就住在第一层,即把物质生活弄得很好,锦衣玉食,尊荣富贵,孝子慈孙,这样就满足了。这也是一种人生观。抱这样的人生观的人,在世间占大多数。

其次,高兴(或有力)走楼梯的,就爬上二层楼去玩玩,或者久居在里头。这就是专心学术文艺的人。他们把全力贡献于学问的研究,把全心寄托于文艺的创作和欣赏。这样的人,在世间也很多,即所谓“知识分子”,“学者”,“艺术家”。

还有一种人,“人生欲”很强,脚力很大,对二层楼还不满足,就再走楼梯,爬上三层楼去。这就是宗教徒了。他们做人很认真,满足了“物质欲”还不够,满足了“精神欲”还不够,必须探求人生的究竟。

他们以为,财产子孙,都是身外之物,学术文艺,都是暂时的美景,连自己的身体都是虚幻的存在。

他们不肯做本能的奴隶,必须追究灵魂的来源、宇宙的根本,这才能满足他们的“人生欲”。这就是宗教徒。

世间就不过这三种人。

我虽用三层楼为比喻,但并非必须从第一层到第二层,然后得到第三层。

有很多人,从第一层,直上第三层,并不需要在第二层勾留。

还有许多人,连第一层也不住,一口气跑上三层楼。

不过我们的弘一法师,是一层一层的走上去的。

弘一法师的“人生欲”非常之强!他的做人,一定要做得彻底。

他早年对母尽孝,对妻子尽爱,安住在第一层楼中。

中年专心研究艺术,发挥多方面的天才,便是迁居在二层楼了。

强大的‘人生欲’不能使他满足于二层楼,于是爬上三层楼去,做和尚,修净土,研戒律,这是当然的事,毫不足怪的。

做人好比喝酒;酒量小的,喝一杯花雕酒已经醉了;酒量大的,喝花雕嫌淡,必须喝高粱酒才能过瘾。

文艺,好比是花雕。宗教,好比是高梁。

弘一法师‘酒量’很大,喝花雕不能过瘾,必须喝高粱。我酒量很小,只能喝花雕,难得喝一口高梁而已。

但喝花雕的人,颇能理解喝高梁者的心。故我对于弘一法师的‘由艺术升华到宗教’,一向认为当然,毫不足怪的。

艺术的最高点,与宗教相接近。

二层楼的扶梯的最后顶点,就是三层楼。

所以弘一法师由艺术升华到宗教,是必然的事。”

丰子恺,大概是最了解他老师的人了吧。

林语堂说:“他曾经属于我们的时代,却终于抛弃了这个时代,跳到红尘之外去了。”

张爱玲说:“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围墙的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

赵朴初评他是“无尽奇珍供世眼,一轮圆月耀天心”。

其实,他要的不是这些,他要的,一直是自己的本心。

他出家,既不是为了当律宗第十一世祖,更不是为了能和虚云、太虚、印光并称“民国四大高僧”。

弃家毁业不为此,大彻大悟不消说。那些虚名,他是不要的。

真实的他,63个流年,在俗39年,在僧24年,恪遵戒律,清苦自守,传经授禅,普度众生,却自号“二一老人”: 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

弘一法师圆寂时,有两件小事令人深思。

一是他圆寂前夕,写下的“悲欣交集”的帖子,无论是这句话本身,还是他所写的墨宝,都使人看到一位高僧,在生死玄关面前的不俗心境,既悲且欣,耐人寻味。

二是他嘱咐弟子在火化遗体后,记得在骨灰坛的架子下面,放一钵清水,以免将路过的虫蚁烫死。

活着的时候,怜惜蝼蚁命并不奇怪,这是对修道之人的一般要求,但是快死了还惦记勿伤世上的生灵,这份心思的细腻,非真正的大慈大悲者不能有。

他放下个人的小爱,却以慈悲之爱对待众生,这一场无法挽留的离别,是成全世间的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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