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此多情

文|铭岗

从省城颠簸而来，在满天飞扬的尘土中，你还是来到了我的面前，你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睁大眼睛盯着我，你的眼神就像信中尖刻的字眼，在我的瞳孔里渐渐放大成宋词里断肠的诗句，你的泪水就那么轻快地从眼角里汩汩流出，几多欢喜几多愁呀，我全都理解。

我接过你的包，顺手在你身上拍拍灰，自嘲地说：“多少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你笑了笑，相思路上的千千结在久违的笑容里顿然释怀。

供电所的宿舍租住一户人家的简易楼房，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小楼上，简易的房间一床一桌一椅，你久久地靠在门枋上愣着，我真不知道我这简单的房间和我满脸的胡须是怎样的刺痛你的心。“你已经工作五年了，五年了住的地方仍然像五元旅馆的一个单间”。是的，我工作了五年，还是这样的一床一桌一椅，而在省城的你们已经买房，我所有的家当还抵不上你们的一袭窗帘布。

那个晚上我们俩的心在小镇的山风里彷徨着、犹豫着、无奈着、悲着、痛着。我是不可能离开我的小镇，这里是我精神的家园，我的生命已经像我们的线网一样串村进户植根在每一个农户家里。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面对你这个被都市之风洗礼的女孩，我也无法把“请”你过来的话说出口，我只好伤心地计划着怎样来表达我们最后的爱情，怎样地向你陈述离不开它的原因。

今年的五一格外的阳光明媚，一大早我就把你叫起来，我要带你到让我感到骄傲的地方去。汽车在山槽里缓缓前行，逶迤绵延的群山颔首开道，山花灿烂迎风招展，我们心里的疙瘩在巍巍群山的笑容里早已烟消云散。紫云格凸是近年来突起的旅游新星之地，青山绿水人杰地灵。你看到了少数民族精湛的杂技和灵巧的攀岩，青山苍翠河水碧蓝，你郁闷的内心被热情的格凸河掀起阵阵涟漪，你开始感受到我生活的地方是这样的多姿多彩，趣味盎然。

我说，我来的时候，这地方还是荒山野岭，你现在看到的山岩上的彩灯是我们搭上去的，那峭壁上的电杆也是我们栽上去的，至少她也是我们电力人的一部分作品，我怎么舍得离开她，当然我也舍不得你。你默然不语，我知道我的格凸已俘虏你的心，在人性的内心深处，你也开始渴望这宁静祥和的山山水水。

我决定再带你到一个地方去，那也是我为何一直迟迟不舍得离开的主要原因，我相信你看了之后，你会理解我。

从格凸往北边走，就是水塘镇的摆山村，这里交通闭塞，出门是山，农人就世世代代在这岩旮旯里靠种玉米生存，爬坡上坎，辛勤劳作，一年到头还食不果腹。寨子依山而建，房舍都是用竹篱笆或玉米杆简易围成，你开始感到了惊诧，你应该会想到十冬腊月农人怎样在寒风里御寒，那该是一个怎样的惨淡景象。

我要带你去的是一户叫韦秀明的老人家，他也是我们供电所扶助的对象，他家以前是住在瓦窑里，去年政府才资助建了一间房子让他搬出来做，我们供电所也是在五一节前义务给他安装电，并且供电所全体职工集资支付了他以后的电费。老人见我们来，高兴不已，忙搬出凳子让我们坐，你好象也深受感触，话也很多，问这问那，我借故走开，希望这老人给你好好的上一堂课。

我们告辞的时候，我看到你悄悄地转过身抹泪，我笑说，还流泪，你说我没良心，你知道你说这句话我心里是多么的高兴的呀，在这大山里转，那一个地方我们没去过?那一户人家的辛酸泪我们不知道?

记得为村里送电的第一个晚上全寨人欢呼的场景，小孩在明亮的电灯下满院坝跑闹嬉戏，大人串上家走下家看看你家的灯亮得好不好……整寨人兴奋得折腾大半夜还舍不得关上灯睡觉。从那时起我们就把我们的心通过线网跟农户连在一起，能为他们做点什么，能为他们改变点什么，都使我们感到无比的欣慰和幸福。

我也曾一度的被你的催促而徘徊不前，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回到你的身边?我舍得下那些和善的面容里写满的企盼吗?我舍得下那些溢满我们汗水和载着我们心愿的线网吗?那些线网改变了山里人几千年昏暗的日子，串村进户，给山里人带来光明，我们是山里人骄傲的光明使者。那明亮的电灯是山里人慈善的笑脸是我们心里绽放的骄傲之花，我们习惯了在这山旮旯里抢修时疾走如飞的豪情，我们依恋这山里老伯对我们的赞誉和夸讲。这山里渐行渐远的线网啊，是我们所有电力同志生命的五线谱，在山里的上空奏响着美妙的乐章。我离不开它，更多的是责任，是我们与山里人民浓浓的电力情。

五一节过你就走了，我们依依惜别的不只是我们两小无猜的爱情，你也恋上了我们纯朴的山里人民，恋上了这偏僻小镇的山山水水，恋上了我从事的伟大的电力事业。

哦，我们的生命如此多情!